第13章 第 13 章 世界如此美好【2】

　　周至第二天醒來，在牀底下找到了校服，吹乾淨包裹校服的透明塑料袋上的灰，拿出了胸口上印有‘d市第三中學.杜子清’的校服，穿上了。

　　原主自打轉學，只進過一次學校，就是報名那天，這校服花了好些力氣他才找到。順便清理了一下房間，不敢弄得太乾淨，怕那些來過他房間的人進來看到覺得奇怪，雖然現在可能沒有人願意進來，但是也要防那麼一個萬一不是。

　　背了書包，周至頂着亂糟糟的頭髮出了門。

　　一出房門，還是差點被原主住的地方給閃到了。和屋裏雜亂到看不出來原來樣貌的房間不同，筆直而寬闊的走廊，地上鋪了帶有花紋的地毯，天花板掛着的樣式繁複的水晶燈……雖然上個世界安於長的家也很富有，但那種富有是低調的，不像這裏，處處金光閃閃，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有錢似的。

　　杜子清印像裏對這個地方的記憶不深，周至只能大概知道有錢，具體多有錢，他不清楚也不太感興趣，現在出來那麼一看到還是愣了愣。

　　把放在金閃閃門把上的手收回來，幾個女傭迎面走來，周至低了低頭，女傭們路過了他，當作沒見到他似的。自顧自的說話，走廊空曠，走遠了還能聽到她們的說話聲，內容已經從主人家今天的喫食轉到他的身上。

　　“有半個月沒出門了吧？”因爲原主性格鬱郁屬性宅。

　　“可不是，還沒見過他喫東西呢。”晚上出來了，你們沒看到。

　　“他的房間是有寶貝嗎，天天守着。你看他那頭髮，真能看到路啊。”，沒有寶貝，能看到路。

　　“小聲點，上回有人說看到他眼睛了，像鬼一樣全是黑的呢，把那人嚇得不清，工資都沒拿就辭走了。”完全沒有這回事。

　　“嘖嘖嘖，你說他會不會真的是……”

　　“虛，別讓他聽到了，怪瘮人的。不管他就是了，再說了，鬼哪敢白天出來的。”

　　“也是。”

　　“可是正常人也不會那樣子打扮吧，精神上肯定有問題……”精神.....現在沒有問題。

　　這樣的議論聲在記憶裏經常出現，周至在心裏回答那些女傭的話，咳了咳，當作沒聽到。照着記憶裏的方向，周至走過走廊，彎彎曲曲的樓梯，空蕩的大廳，終於出了大門。

　　離住的地方越來越遠，心裏的壓抑才輕鬆了點，原主不喜歡那個地方，當然那個地方也不喜歡他就是了。一個離家出走的妹妹的孩子，父母雙亡後，託人送來給哥哥幫着收養，陰鬱又沉悶，收養以來連句話都不說，自然的讓主人家嫌棄，連帶着家裏的下人都跟着嫌棄。ъＩqūιＵ

　　冷眼，淡漠，鋒利的言語……原本失去雙親的變得沉默的少年越加沉默。

　　不短喫喝，然而那種活下去的希望已經漸漸被在日以繼夜的孤單吞噬了。所以，他喫下晚安離開了這個對於他來說並不溫暖的世界。

　　這麼看來，其實原主和男主的遭遇差不多。只是一個放棄了活着，另一個堅持了。

　　周至嘆了口氣，收拾心情，從書包裏拿出地圖看了起來。對照着走，一路走走停停，正要經過一條小巷，周至便聽到了一聲沉重的撲通聲，抬頭尋聲望去，是幾個流裏流氣的半大少年，正圍着一趴在地上的人動粗。

　　巷子幽深，頭頂一線天，地上潮溼，少年們衣袖挽起，隱約露出些許青色紋身，“打死他這個醜八怪。”

　　“哈哈哈哈哈哈，用點力，沒喫飯啊？！你看他都沒叫出聲。”

　　“小蚊子，叫出聲來，我們今天就放了你。”

　　“對，快叫啊哈哈哈哈……”

　　地上的人蜷縮着身子沒回應，引得那羣少年更猛烈的進攻。

　　有個人看到站在巷口的周至，一頭亂髮蒙臉瘦瘦小小的樣子讓他厭煩，腳下的人又不吭聲，吼道，“看甚麼看，再看老子連你一起打。”

　　周至被吼得回了神，不着痕跡的看了看自己在陽光下細瘦的胳膊，轉回頭，繼續看地圖，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羣少年看着他膽小的樣子覺得挽回了威風，笑得大聲，他離開遠了還是隱約聽到巷子傳來的那些少年的辱罵聲和打擊肉體的聲音。

　　周至腳步快了，直到聲音消失不見，他纔在拐角處停下，背倚靠牆，腳有點軟，喘着氣。

　　他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但是他心裏有些不舒服。明明看到了，還要裝作看不到的樣子，他有那麼一瞬間是想上前去的，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他下一個反應就是看自己的身子，清楚的知道自己去了也沒用，這胳膊這腳，去了也是捱打的份。

　　耳邊似乎還能迴盪着那聲聲的擊打聲，周至心跳得厲害，吞了口唾沫。覺得自己應該找一些大人幫忙，那些少年總不能在大人眼皮子底下還能繼續打人吧。

　　這身子不經常鍛鍊，跑幾步就喘得厲害。周至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跑着，大早上的這邊沒甚麼人，就算有人，起那麼早也是有事要辦，哪裏有空理他。周至找得有些絕望了，確又讓他碰到了兩個青年男人，他跑過去艱難的把話說完，兩個青年男人看着他那樣子也不像作僞，聽他說得嚴重，答應了他。

　　然而當他們到了那條巷子，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巷子潮溼而又安靜，好像它一直那樣子似的。兩個青年男人看着他，汗水打溼了長髮，被主人別在耳後，露出漂亮得驚人的臉，但那張臉現在蒼白，很可憐，有個男人不忍心開口了，“說不定是別人看到就阻止了，你不用擔心，那個小孩說不定去學校了。”

　　“對，初中小打小鬧的常有。”

　　這裏甚麼都沒有，周至當然希望那個人能像他們說的那樣好運，他該做的也做了，難爲他們沒把他當成戲弄他們的騙子，還安慰了他，便對他們鞠躬致謝，“謝謝你們了，不好意思，害你們白跑這一趟。”

　　“沒事，小兄弟。”

　　見他那麼禮貌，兩人也是脾氣好的人，沒有生氣，知道他是個學生，互相安慰他幾句然後告別離去。

　　周至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心底有些沉重。

　　他走出巷子，心不在焉的走着，在路口停下了步子，坐在石頭上。現在鬆懈下來，渾身只感覺到累，反正已經遲到了，周至也就放任了。

　　他不由得想到了男主，他還說完幫他來着，現在看到這類似一幕不由得重新思考一下方案了。這些少年的衣服一看也是和他一個學校的，說不定也一起欺負過男主，這種欺負，他這身子怕是比男主強不了多少，怎麼敢出頭幫男主。他以爲初中生的欺負只是單純的嘴上功夫，不會嚴重到哪裏去，沒想到還動了手，這也嚴重了，那拳腳看起來就沒留力氣的，要是他捱上一拳怕是疼都能疼死了。他是想完成任務，可是不想疼着完成任務。

　　書裏沒具體表現男主初中受到甚麼欺負，只是用‘被xxxx拉去了廁所’‘常常身上有傷’這樣的字句簡單表示，直到高中那種欺負才明顯起來，然後他以爲是高中才欺負地厲害點，沒想到初中就那麼嚴重了。

　　周至在以前沒見過甚麼暴力現象，身邊也沒有這樣的現象，就算曾經有過類似的安松也沒在他面前表現出甚麼，以至於一開始手足無措的只記得跑。而且總不能每次都能叫到人幫忙，周至在心裏刪刪減減自己的原計劃，捱打他大概是要放棄幫捱了，捱罵這個還可以幫這點，幫忙送個藥也可以考慮........

　　周至算了半天發現自己能做的很少，而且他似乎想得有點久了。路口傳來說話時，周至覺得有點熟悉，沒等他細想，說話的人已經到了旁邊，他唯一來得及做出的反應就是站起來而已。

　　“咦？剛纔的膽小鬼？”

　　周至僵着身子不敢動彈，那些少年也不知道喫甚麼長大的，遠遠看着身高就很高了，近看足足比他高了一大截，他現在纔夠得上人家的胸口而已。四五個少年圍着他，那種高度差帶來的壓力更大了，周至低着頭不說話，面前的人離他只有半步遠，校服外套鬆鬆垮垮的掛在腰上，裏面的白色短袖下襬沾了幾滴暗紅色。

　　周至移開了眼睛。

　　“你是啞巴？”

　　聲音平淡，像是平常的詢問，但說話的人音色低，就顯得這詢問不尋常了。

　　“不是。”周至發現自己回答得太過生硬，又添了一句，“不是啞巴。”

　　“哦。這樣啊。我看你不說話，還以爲你是啞巴呢。”

　　他說着笑了起來，旁邊的少年也跟着嘻嘻哈哈的。周至不知道該做甚麼反應，抿嘴不說話了。

　　“你剛纔看到了吧？”

　　是指他們在巷子打人的樣子？說看到，下場會和那個人一樣嗎？那說沒看到呢，這個人會說他騙人然後他還是會一個下場的吧。周至吞吞吐吐，他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一個初中生嚇到。“我....我.....”

　　“看到了對吧。”那人說着，沒等周至回答，“那你知道嗎，打人是個體力活。我很累，所以大概需要一些錢買水喝。”

　　原來是錢嗎。周至鬆了口氣，動作很快的把兜裏的錢都翻了出來。卻只有不到十塊錢的零散錢，皺巴巴的躺在周至的掌心，周至也沒辦法，要知道，原主的錢都拿去買了晚安，這幾塊錢還是他搜了好久才翻出來的。

　　“噗，你是在開玩笑嗎？”旁邊一個少年笑了出來。

　　一瓶水也足夠了，他們看來就是想打他一頓，故意找茬。周至沒抬頭，自暴自棄的想，試試捱打的感覺，說不定這一下還給他習慣了，幫男主捱打這個計劃可以實行了呢。

　　“算了，走了。”

　　啊？啊？和周至一起疑問的還有身邊的少年，不知道爲甚麼這老大圍那麼一個人，甚麼也不做就走了，但也沒問，跟着走了。周至抬頭，只來得及看到說那麼一句話的少年的背影，短髮，身材高大，剛纔巷子裏的少年們都在打地上的人，好像就他是站着裏面看着的。周至被吼住的時候，他還看了一眼。

　　“看校服那麼新，可能是新同學。”

　　“新同學又怎麼樣，哎，老大是不是打蚊子打累了？”

　　“你胡說甚麼，等會我替老大打你信不信。老大隻是看他像個老鼠一樣瑟瑟發抖，可憐而已對吧老大。”

　　“哈哈哈哈，老鼠.........”

　　喉嚨乾澀，周至吞了吞口水，發現自己很渴。等他們完全消失在視野裏，腳步才動了起來。

　　周至拿着錢到了一個小賣店門口，想買瓶水，眼角看到櫃檯有個藥膏，八塊錢，想了想，還是買了。

　　那些少年走了，那個人應該離周圍不遠吧。周至那麼想着，抱有一絲慶幸的在周圍逛着，就當熟悉環境了。

　　周至其實也沒抱甚麼希望，只是想做點甚麼而已。

　　他路過一個又一個巷子，一扇一扇門，直到，一聲小小的啜泣聲和潮溼的風吹到他的面前，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巷子昏暗，窄小還放了很多雜物擺放，周至忍不住走了過去。有個人埋頭抱膝，是在哭。

　　看身形，有點像。而且這個點，哪裏有甚麼別的人會在這種地方哭，應該就是了。

　　聽到周至的腳步聲，聲音停了，抬起頭，周至只看到對方的眼睛很亮，然後他很快的背對他，嗓音沙啞，“你有事嗎?”

　　周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他落荒而逃的樣子，總覺得尷尬，“我，買了藥，你要不要用一下？”

　　“怎麼?可憐我？”他語氣嘲諷。

　　“沒有，只是我覺得你需要把傷口處理一下......”

　　“不需要，走開。”

　　周至還想說甚麼，又被對方吼了，“走開聽不到嗎，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現在又假惺惺的回來就是爲了看我笑話的吧。”

　　他果然看到他那樣子了，可是那種情況，算了，他還是個小孩，周至繼續說道，“藥我放這裏了，你想用就用吧，不想用就扔了。”

　　“滾。”

　　脾氣又衝又犟，也許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這個樣子，畢竟他捱打的時候都沒吭聲，哭了還讓他看到，加上之前又被他看到他捱打狼狽的樣子，周至大概已經和打他那些人一起加入他黑名單裏了。周至沒再說話，知道自己在這裏那個人也會嫌他，把藥放在地上，離開了。

　　這事算是有個結果了，周至心裏也算有了個安慰，看了眼時間，早上差不多十點了。他七點出的門。

　　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學校。

　　周至來到的時候都上課了。原主只來過一次學校，沒甚麼記憶，周至只好按着學生證上的班級和問校門口保安，在下課鈴響之時，正好到了班級門口。

　　有個女生在門口碰到了他，飛快跑回教室，大喊，“靠啊，魏婷婷，你的妖怪同桌又回來了。”

　　女孩嗓門大，一時間，全班的人都看了過來。

　　有風吹過，窗簾翻飛，少年衣角翻動，頭頂上的髮絲已經恢復了亂糟糟的樣子，一動不動的蓋住他半張臉，他們看到的就是那麼一個景象。

　　被點到名的魏婷婷看到這一幕，咔擦一聲，咬斷了口中的筷子。

　　這個見過一面就難以忘記的男同學，怎麼消失了，又回來了，她才過了半個月的單人獨坐的日子。

　　周至忽略掉各種各樣的目光，照剛纔的那些反應，他的位置應該就是在那個綁着馬尾，喫東西把筷子都咬斷了的女孩子旁邊。

　　他走了過去，很自然的把桌上雜亂的書本整理好，放在女孩兒那邊，一一放好，把桌下發臭的垃圾都扔到垃圾桶裏，再把那個女孩子踩在他凳子上的腳移開，朝女孩兒點了點頭，沒說話，在書包裏翻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