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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15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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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條被夾在作業本里交上去。

 鄧川的字跡很灑脫,並不像她外表的板正。筆走龍蛇,筆端飛揚。似乎能察覺出她寫字時的心情。

 看得徐薇揚了揚脣。很瀟灑的字。

 人的十八歲究竟意味着甚麼。當年徐薇還沒有確切地感受到變化的到來時,日子便那樣滑過去了,像早晨起牀發現一場秋雨靜悄悄地打溼了黎明一樣的潤物細無聲,她便已經長成一個大人了。

 所以現在的她才能夠明白十八歲的可貴,是既擁有面向世界的勇氣,也擁有蔑視人間規則的特權。

 徐薇不嗜甜,只是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嘗幾顆。自身打不起精神來,只能靠外力來提醒自己希望的存在。無論發生甚麼事,希望總會存在,就像糖永遠是甜的。她讀書時沒有人告訴她這個道理。現在她覺得,她願意做那個告訴鄧川的人。

 徐薇不是第一次帶學生,卻是第一次如此關心一個學生。鄧川的身上有非常多看得見的美好特質,剋制,善良,清醒,自律。她會成長爲一個很好的人。徐薇即將見證這一切,也忍不住靠近她。靠近這些看得見的美好,教書育人的信念,有時候就靠着這些美好的念想撐着。

 她把紙條收起來,想了想,放進文件夾裏。裏頭裝着她很多重要的紙質資料,而現在,也裝下一個十八歲的鄧川飛揚的兩個字,還有一個兩三筆畫就的笑臉。

 鄧川的十八歲就這樣到來了。

 日子還是平穩而有序地過着。時間的齒輪轉到十二月底。入冬之後,溫度急轉而下。大家都紛紛在校服外裹上厚厚的外套,行走間像一隻只小企鵝。教室裏也開起暖氣,非常舒適的溫度,吳傅武每天都怕自己睡着,往太陽穴上狂抹清涼油。

 這天傍晚剛上完課,放學的人熙熙攘攘地往食堂湧,五顏六色的外套,望過去像一堆擠在一起的豔麗蘑菇。鄧川在教室留着,準備等用餐高峰期過再去食堂。教室裏靜悄悄的,大家都在學習,只有筆寫在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鄧川正寫完一整道政治論述題,享受着把知識慢條斯理吞喫入腹的饜足,便聽得外面有人大喊:

 “下雪啦——”

 鄧川從窗戶向外望。彷彿神的手伸出魔法棒一揮而就,無數片雪花像億萬張降落傘向地面降落,悄無聲息,卻勢不可擋。鵝絨一樣的輕盈。飄在人的頭頂上,落在地上,掛在光禿禿的枝幹上,凝出一小塊一小塊的白。天空也是白的,太陽將要落山,卻不見夕陽。

 路上的行人紛紛駐足,伸出手捧這一點輕盈的水汽。走廊外,響起很多道腳步聲,夾雜着小小的,拖長音的驚呼聲,大家都走出來看初雪。

 鄧川沒有出去,她走到窗邊,也伸出手去接紛飛的雪花,有幾片飄進她的掌心,觸手即化,融成一滴冰涼的水珠。彷彿被這溫度喚醒了屬於冬的記憶,鄧川望着窗外的雪,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冬天的到來。

 她忽然就很想見到徐薇。

 當然今天已經見過,和平時沒甚麼兩樣。但她現在就出奇地想見到她。

 帶着滿心的柔軟和思念。鄧川奔出門外,漫無目的地往樓下走。

 她走過長長的校道,雪花落在她的發頂,像神落下祝福的親吻。

 她跟無數人擦肩,望過那麼多張陌生而青澀的臉。

 走近食堂,熱氣和香味撲面而來,她走進去,又退出來。

 她在路旁站住,仰起頭,瞳孔裏倒映出白茫茫的整片天地,和路上往來的,形色匆匆的人們。

 雪仍在落。天色一點一點的暗下來。

 路燈忽地亮起,連成一片,遠處城市的燈火也開始閃耀。

 她最終還是沒有看見徐薇。

 站在人羣中間,鄧川忽然領悟到冬和雪的本質。

 冬雪是溫柔的想念。

 .

 臨近元旦的時候學校辦了一個元旦晚會。煞有其事地在操場搭建起一個簡易的舞臺,燈關組合屏幕音響一應俱全。當然,節目的報名和演出只有高一高二能參與。鄧川每天晚自習後總能碰上她們排練完的身影。至於高三,只留出一個晚上的空閒時間被允許去看節目。

 這也很不錯了。緊張的學習生活中能有一個晚上的時間放鬆,大家都很興奮。集合下樓的時候,也沒幾個人捧着書準備去操場加班加點。

 鄧川在操場上坐下,還好近來多是晴天,草地乾燥,並沒有溼意。蘇眠竄過來找她,跟她坐在一起研究節目單。老師們都在前面落座。大家都半自由組隊就坐,只保持表面上的秩序。

 徐薇倒是來了一次,看見蘇眠也沒說甚麼,站了一會兒看大家都很乖就走了。

 元旦晚會的節目都是學校審查過的,中規中矩。不難看,也沒甚麼驚喜。

 蘇眠跟她認真看了一兩個節目之後就開始閒聊。她昨天出校門去看了一趟裴青玉,聽到了她們畫室的很多八卦,正忙着跟鄧川分享。

 她先說裴青玉畫室有個女的是個奇葩。

 鄧川問:“爲甚麼說她奇葩啊?”

 “因爲......哎呀你聽我講嘛,反正很奇葩。”蘇眠不耐地揮一下手,又拍她一下,“青玉跟她是室友嘛。她住青玉上鋪。”

 “嗯。”

 “然後她有鼻炎,鼻炎就鼻炎嘛,問題是她在自己牀頭栓了個塑料袋當垃圾桶,把自己揩鼻涕的紙放裏面。很久了!都不丟!”蘇眠憤憤,“然後呢她們那個宿舍的牀又挺矮的。青玉每天站起身,都能碰到那個塑料袋。真的太髒了。”

 鄧川感同身受地深呼吸。

 “青玉跟她說了很多遍,都不丟。”

 “而且她每天晚上熄燈之後都打電話,一天到晚不畫畫,畫了之後又拉踩這個拉踩那個,快把青玉煩死了。”

 “青玉說她還喜歡小偷小摸,被抓住了也死不承認。大家也不好撕破臉,就只能自己注意,表面上當沒看見。”

 鄧川皺眉,“嗯......”

 “結果,就是這個女的,跟他們師兄談戀愛了。”

 裴青玉她們畫室是美院畢業的師兄創業。指導老師就是師兄。她們是畫室帶的第一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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