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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86章 覆雪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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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寧轉頭順着隋風的視線看。生生大廈的門口有幾個人,除了許少卿,還有兩個走在一起的年輕女員工,還有個謝頂中年胖男人。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

“……哪個?”

隋風:“那個男的嘛。”

那個謝頂胖男人?

掰彎直男?pua大師?

……

梁寧把自己代入了一下隋風的倒黴“直男朋友”,雞皮疙瘩馬上就竄起來了。他轉回頭不再往那邊看,眼不見爲淨。

“那你還是……有空勸勸你朋友。咱們點菜吧。”

“就是那個長得還可以,裝得很慈祥的那個高個兒。”隋風食指戳住玻璃,“就那個傢伙。”

梁寧翻菜譜的手停住了,又轉頭去看。

他眼睛瞪大了些。

很快,他低頭繼續翻菜譜,隨意說道:“看着不像。你認錯人了吧。”

隋風撇嘴道:“那個討人嫌的樣子,見過就不會忘記。我朋友不愛理他,他就像狗皮膏藥一樣粘着人家。而且這個人心理變態,幼稚可笑,令人印象深刻。叔叔,你要像我一樣,真跟他打過一次交道,就知道我不可能記錯的。”

“……”梁寧第三次轉頭看窗外那個走遠了的人影。

狗皮膏藥?粘人?他嗎?

梁寧臉色緩和下來,堅定地推了下眼鏡說:“我覺得他看起來挺正常的,你大概是認錯人了。”

“人不可貌相好嗎,愛信不信。算了。”反正人都走遠了,隋風也不想爭辯甚麼,“倒黴的老鯉魚。”

梁寧:“老鯉魚?鯉魚?”

“我朋友網名。”隋風說。

梁寧愣了好半天,沉默着按下了點餐鈴。

……

這個年,許少卿確實過得非常安逸。

沒有像往年一樣上頓接着下頓的相親宴,而且,因爲失去了需要絮叨的內容,他爸找他都少了。

年後,他還是經常收到周小芸的信息,基本上是對故事的增補情節通氣。

周小芸:你爸問現在我們爲甚麼不住到一塊

周小芸:我說我現在住的地方離醫院近,非常方便,不想換,怕小朵累着。以後再說

許少卿想了想,回覆:好

就這樣,冬天過去了。

三月裏的一天,已經天氣轉暖的江市卻下了一場雪。許少卿走到室外的時候,伸手感受了一下溫度和茸茸的雪花。

他打了個電話。

“喂?爸爸。”小朵說。

許:“你今天想不想……”

他聽見許老頭聲音洪亮地在小朵不遠處打電話:“那可不,我不僅有兒媳婦,我還有個孫女呢……反正是好事就是了!回頭咱們聚會時候我細跟你說。哈哈哈!當然當然,一定。嗯嗯,你們以後都不用給我兒子介紹了,再好的都不用啦。哈哈哈……”

聲音越來越遠了,小朵去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

“你和你媽媽不用老在那兒陪我爸。他很絮叨,而你需要休息。”許少卿說。

“沒有,我好幾天沒見爺爺了,想他了。”小朵說,“爺爺說開車帶我去望江園轉轉。現在很暖和,迎春花開着,還下了雪,適合去拍些照片。”

“……他能開車嗎。”許少卿說,“都多久沒開了他,還下着雪。你可小心點。”

“能。”小朵說,“爺爺開車挺……非常穩。哈哈。”

許少卿也笑了一聲,提醒道:“那坐後面。”

小朵打了個哈欠:“知道了。”

許:“你困了?”

“沒有。”小朵說,“爺爺叫我了,我走了啊。”

掛上電話,許少卿想了想,轉而給安鯉發信息:知不知道今天甚麼日子

我的魚回得很快:?最近非常忙,沒顧得上記日子

許:“……”

跟我裝傻是吧。

他冷笑一聲,回:十天了,老婆

我的魚:……我大腿根還腫着呢

許:所以今天不是給它放假了

許:今天用洞洞

我的魚:咱倆在一起就不能幹點別的嗎

許:你還有甚麼我沒幹過

我的魚:。。。

我的魚:不說了我上班了

許:那你想幹甚麼

我的魚:我今天下班比較晚,但時間還來得及的話可以去看電影

許:那破玩意有甚麼好看的。手機都能看幹嘛要和人擠在一起看。閒的

我的魚:那就再說吧

許:你回來!

許:現在都有甚麼電影

傍晚的時候,他又給安鯉發信息:甚麼時候下班

我的魚:早着呢

許少卿撇了下嘴正在編輯回覆,突然老爹的電話打進來了,他接起。

“喂?”

老爹的聲音緊張得變了聲:“小卿!小朵暈過去了!我們現在送她去醫院了,你快來!”

“……”

許少卿愣了。那邊的電話掛了半天他纔回神,穿上大衣就出了門。他邊走,邊給安鯉也去了電話通知。

許少卿到醫院的時候,看見周小芸坐在走廊椅子上擦眼淚,紅姐坐在她旁邊攬住她安慰。

“我沒告訴我媽。”小芸說,“怕她受不了。”

許少卿聽見小芸的話心裏一沉,遠遠地站住了,不知所措。

紅姐回答周小芸:“對,那先別說了。”

倆人聽見他的腳步聲,抬起頭來。周小芸對他說:“小朵在裏面透析呢。你爸也在裏面。”

“……”

許少卿的身體鬆弛了下來,靠在牆上。不是他想的那一種。

“晚期可能會逐漸出現很多不同的症狀,血壓變化也是其中之一。”一個大夫從屋裏走出來,看了看周圍的人,然後走到周小芸身邊:“既然孩子在等配型,我建議長期住院,一來比較方便,如果等到配型能隨時安排手術。二來以孩子現在的情況來看住院更安全一點。就是費用上會多一些……”

“住吧。”許少卿說,“住吧。”

他透過透析室的玻璃,看到許老爹和病牀上的小朵。

小朵醒來的時候,看見爺爺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她覺得眼睛腫得厲害,用力眨了兩下,問道:“爺爺,今天拍到好看的照片嗎?”

“拍到很多。”許老爹說。他握住她的小手,“非常好看,但爺爺把你拍得比花和雪都好看。在咱們的合照裏,爺爺把你拍得比花和雪和爺爺和媽媽都好看。”

小朵:“爺爺,那個迎春花多厲害,在風雪底下也要開了,好告訴大家春天來了。”

老許:“是啊。”

小朵笑了,然後又閉上眼睛了。過了會兒,她又睜開,看着許老爹:“我想趁雪還沒化完的時候再去一次,這次我想叫上爸爸,還有我……安爸爸,還有我姥姥,還有張子涵和姜子涵一起拍。還有大伯和大娘。我們大家,一起拍一個吧。”

聽了這種意義明顯的話,許老頭被戳了心窩子一樣,疼得眼淚一下湧了出來。他趕緊擦了把,抽着鼻子說:“好,你想叫誰爺爺都給你叫上。拍一個大照片,洗一個大照片,掛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你一回去就能看見的地方。”

小朵用力睜了睜腫脹的眼皮,說:“爺爺,您對我太好了。”

許老頭握緊了她的手:“你是我大孫女,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姜子涵不如你,許少卿不如你,他們全加起來都不如你。你是我最寶貝的大孫女。爺爺永遠都對你最好。”

“……”

小朵沉默了一會兒,她把頭轉到另一邊去,眼睛紅了。

“爺爺,您對我好,因爲我是爸爸的孩子。那以後,您也對他好一點吧。”

“好的。”現在她說甚麼老許都能答應,如果她想要星星,老許就會想辦法把自己發射到天上去。他說:“爺爺看在小朵的面子上,就對他好一點。”

又過了一陣,病房的門被推開了,許老頭看見一張怯懦但清秀周正的臉。那個男人先看了看他,又看小朵。

這是老許第一次看見安鯉。他打量了一陣,主動招呼道:“進來吧。你是……”

安鯉點頭:“嗯……許叔,您好,我是……”

兩個人都沒把那個“是”字後面的詞說下去,因爲他們倆雖然都“心知肚明”,但都不知道怎麼說。安鯉躊躇一會兒,就走進來了,站在一邊看小朵。

“她剛醒了,現在又睡着了。”老許跟他說。

安鯉走到病牀前,彎下腰,輕輕把小朵眼角的淚花擦去了。

老許看他溫柔的動作,想起自己在小朵生命中缺失的九年,湧起一陣心酸難受。他站起來,深呼一口氣調整了情緒,說:“你在這兒坐着吧,我出去和醫生談談。”

他出門的時候,看見許少卿站在門口。只說:“來了。”

“嗯。”許少卿點頭。

父子二人一進一出,病房的門又關上了。許少卿走到安鯉的身邊,扶了下他的肩膀,就把手放下了。

“睡着了。”許少卿說。

“嗯。”安鯉說。

然後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就安靜地待著。

過了會兒,周小芸推開門,啞着嗓子小聲說:“安鯉,你出來一下。”

安鯉和許少卿對視一眼,他就站起來,走出病房。

現在又輪到許少卿坐在了那個椅子上。

他看着牀上那個和安鯉七八分相似但是頭腦要靈光得多的小女孩,回憶起認識以來相處的光景。她最近似乎惡化得很快,但配型卻遲遲沒有消息。原來有錢也不一定就有用。錢能彌補遺憾麼?不能。

不,小朵還活着,這就不算遺憾。

那錢就還是有用的。他想。他突然很慶幸和感謝他的母親,讓他帶着這樣一種遺憾的心情去掙到了很多本來沒用的錢。

會好的。他想,這次會好的。

小朵又醒了,看見身邊又換人了。

笑着說:“你們在幹甚麼,一批一批的,就好像那個……”

“閉嘴。要不我把你嘴縫上。”許少卿厲聲說。

“我也就跟你開玩笑,因爲你比他們都強大。跟別人哪敢這麼說。”小朵說,“剛纔爺爺哭得很厲害。你說他身體不好,我們本來想讓他高興,現在反而讓他哭。怎麼辦。”

許:“那你就得把身體養好,死在他後頭。”

小朵:“……”

小朵:“爸爸,那萬一我還不了錢了怎麼辦。”

“不行。”許少卿說,“你必須要還,我沒做過虧本的買賣。”

小朵:“我頭暈,我頭疼,我肚子裏難受,我還很困,很累。我真的很難受。但是我不敢告訴他們。”

許:“困就休息,睡着就不難受了。別想有的沒的。”

小朵:“可我不想睡了。”

許:“那你想幹嘛?”

小朵想了想:“那你給我講故事吧。我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我怎麼可能會講故事。”許少卿說。

小朵:“上網搜一個。”

許少卿打開手機:“醜小鴨?”

小朵:“……早聽過了。”

許少卿:“白雪公主?”

小朵:“我都能給你倒着講。”

許少卿:“三隻小豬?”

小朵:“……爸爸,你知道那是幾歲小孩聽的嗎。”

許少卿:“你看,你都聽過了。”

小朵:“你找的故事都太大衆了,就沒有點新奇的故事嗎。”

“新奇的?”許少卿說,“這麼說,有一個。我都沒聽懂的故事。”

小朵來了興趣。如果是許少卿都沒聽懂的,自己聽懂了,那不就證明自己比這個大富翁還要聰明?

她說:“快給我講講。”

許少卿回憶整合了一下,講:“小土豆在外面玩,遇見正在勤勞翻地的蚯蚓伯伯。蚯蚓伯伯對小土豆說:‘小土豆啊,快回家吧,你媽媽找你都急瘋啦。’”

許:“小土豆就滾回家了。”

許:“土豆媽媽看見他就是一頓揍:‘瞧你整這一身土!髒不髒!’”

許:“……”

小朵還在用腫眼睛盯着自己,許少卿覺得她肯定也沒聽明白,於是補充道:“講完了。”

小朵還是盯着他。於是他又說道:“看,你也聽不懂吧?”

“……這有甚麼聽不懂的。”小朵說,“一般孩子出去瘋玩就會把自己弄髒,媽媽生氣了就會一邊揍孩子一邊說那個話。可是小土豆本身就在土裏,但土豆媽媽還是對它說了這個媽媽們打孩子時都會說的話。多好笑啊。”

聽了她的解釋,許少卿真的忍不住笑了一聲:“好笑個屁,甚麼神經病故事……”

……

好像有甚麼不對勁。

他閉上嘴,看着小朵。

小朵也看着他。

四目相對。

小朵:“我爸也給你講睡前故事了?”

許:“……”

小朵打了個哈欠:“我好多年都沒聽過這個故事了。聽完就感覺能睡好。我睡了爸爸。”

她又一次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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