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山路,危機現
迷濛之間,熟悉的聲音緩緩飄來。
“舒雅啊,長大之後你可要記得。”
一名慈祥老者揹負雙手,立於星空之下,悠然道:“這世間變幻莫測、危險難料。哪怕是所謂武者世家也難以保住自身周全。我們華家之所以能有如今這般地位和境遇,不過是時運所及,大勢所推。
若遇到真正的大災大禍,咱家的下場...哎!”
老者連連長嘆。
扎着雙馬尾的稚嫩幼女喏喏道:“就連爺爺都保護不了大家嗎?爺爺可是大宗師誒...”
“宗師?”
老者搖頭失笑:“與天地相比,何其渺小?”
“這世間,或許唯有那傳說中遠離凡俗的得道仙人,才能真正的逍遙人間、無憂無慮吧。”
看着自家戰場上威風凜凜的爺爺,如今竟是流露出這般蕭瑟嚮往之色,小小幼女不禁呢喃着‘仙人’兩字,似是好奇、似是憧憬——
...
“呃?!”
華舒雅驀然睜開雙眼,宛若觸電般翻身坐起,下意識抓住身旁的佩劍,抵着有些冷汗的額頭,面色變幻不定。
“怎麼連兒時記憶都冒了出來...等等!我剛纔是暈過去了?”
她腦海中還殘存着昏迷前的些許記憶。
自己好像,下了一局棋。
不對,甚至根本算不得下了一局棋,只能算是...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將棋子從手中落下,僅此而已。
在介入棋局的那一刻,那種彷彿置身於無盡星河中的渺小與無力,依舊讓她心神震動不已,如同親眼目睹了曠世神蹟一般。
“明明只是落下一枚棋子,竟擁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這就是傳說中的仙人手段,這就是爺爺所向往的得道高人...與尋常武者果然有着天壤之別!”
“姑娘,你還有何不適之處?”
略顯擔憂的聲音驀然響起,令華舒雅恍惚的意識很快回神,抬頭望去,就見林天祿正面容嚴肅地坐在對面。
華舒雅連忙檢查了一下身體,並沒有發現任何疼痛不適,從草蓆中重新站起,也未曾有頭暈眼花之感。
“前輩,我...昏睡了多久?”
“半刻鐘不到。”林天祿大概估算了一下時間,輕笑道:“姑娘放心,昏迷期間我未曾有做過任何不軌之舉。”
“讓前輩您看了笑話。晚輩剛纔只是氣血略有不順,無需在意。”
華舒雅鬆了一口氣。
但在下一刻,她卻陡然渾身僵住。
因爲她隨之感覺到了一絲異常。
長達數小時的攀爬登山所帶來的疲憊感,已然不翼而飛,全身輕靈且舒暢,彷彿盤踞根植在體內深處的暗傷舊疾全被徹底拔除,整個人精神奕奕,前所未有的飽滿昂揚!
不僅如此,稍作調動內息,她甚至發現自己停滯多年的修爲都大有精進,內力變得更爲精純,體內氣血湧動,四肢百骸都在微微發燙。
這是...武者的純陽境界!
短短一次昏迷,她的實力便足以比擬自己的父親,瞬間跨越了數年乃至十數年的苦修打熬。
華舒雅頓時變得有些激動,心下略作思考,當即恍然大悟。
或許正是之前那副玄妙異常的棋局,不僅開闊了她的眼界,同樣也爲她帶來了脫胎換骨般的改變!
念及至此,她連忙神情恭敬地拱手躬身:
“感謝前輩的賜予之恩,這份大恩大德,晚輩一生莫不敢忘!”
林天祿:“???”
他聽得有點懵。
剛纔這姑娘口吐鮮血昏迷不醒,他着實被嚇了一大跳,只來得及收拾一些雜草鋪了個草蓆當牀,將對方抱上去休息。
沒過多久,這位少女就自己醒過來了。
在這期間他可甚麼事都沒有做過,哪來的甚麼賜予之恩?
難道...就這草蓆?
林天祿不禁扯起略顯尷尬的笑容,擺手道:“姑娘不必多心,不過徒手之勞。只是看姑娘你剛纔口吐鮮血,或許是體質有點欠缺,以後可得多去看看醫生大夫纔行。”
體質欠佳?
華舒雅聞言抿緊了粉脣。
要說她在別人眼中不說力能扛鼎、但也是氣力非凡之人。
但唯有眼前這位前輩卻一眼便看透了她體內的祕密...
她之所以從小跟隨爺爺習武,正是因爲其母體質虛弱、天生肺癆,而被生下的她更是受其遺傳、年幼時久病纏身。
哪怕多年後練出護體內力,那份盤踞在體內的天生頑疾偶爾仍會帶來痛楚不適。
“前輩叮囑,晚輩定然會遵從。”
華舒雅鄭重回應。
見她言行都是如此一板一眼,林天祿雖然臉上依舊維持着和善笑容,但心底裏倒是在暗歎不已。
跟古人交流起來...果然很麻煩啊。
尤其是這美麗少女還總是以‘前輩’來稱呼他,搞得他都沒法拉近關係,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讓對方順路帶他一起下山了。
...雖然這前輩二字,聽起來還挺讓人舒坦。
“前輩,不知這太乙山上的仙道宗門...”
“宗門?”林天祿很快回神,失笑攤手道:“差點忘了,姑娘你還沒來得聽我把話說完就暈了過來。
你仔細瞧瞧四周,此地早已沒了所謂的仙府宗門。如若不然,我也不會困留在山間,獨自一人在這裏下棋打發時間。”
“宗門...不在?”
華舒雅心頭驚愕,直到這時纔有多餘心思注意到周圍異常。
她之前視線匆匆一掃,只當是些尋常碎石,但如今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分明就是一些建築倒塌後的殘垣斷壁!
“這傳說中的仙道宗門,竟會落魄至此...”
她滿臉訝然地走到一座崩碎的石碑前,指尖細細拂過,風沙灑落。不知已有數十年未曾有人打點過,只能依稀可見在石碑上曾刻有某種文字,但也早已模糊到難以辨認。
“物是人非啊。”
林天祿緩緩跟隨而來,神情平靜道:“哪怕是所謂的修仙修道之人,也不可能福壽無邊。百年、千年、萬年,終究會有劫難將至之時。若宗門真能長長久久、永恆不滅,如今這個時代的仙道宗府又爲何只存在於民間傳說之中。”
華舒雅沉吟片刻,回身拱手道:“前輩之言,晚輩謹記。”
“呃?”
林天祿愣了一下,只得訕笑道:“姑娘,既然這仙門不在,你接下來是準備直接下山?”
“求仙緣不得,晚輩自然不會抱有多餘幻想。”華舒雅淺笑一聲:“況且,此行能遇見前輩這等高人,也算是在下人生中的一件幸事。
不知前輩接下來有何行程安排,若是不嫌棄,不妨隨晚輩一同下山,讓晚輩來好好招待您一番。權當是回報前輩指點饋贈之恩。”
林天祿聽見這番話頓時雙眼亮起:“當然沒問題,姑娘能帶我一程那自然再好不過。不妨現在就下山吧。”
他正愁該怎麼開口呢,沒想到這姑娘那麼善解人意,直接開口幫了大忙。
而見林天祿如此親切和善,華舒雅心底也暗暗感嘆。
她還真的擔心這位高人前輩不問世俗、不沾因果,不願與她同行下山。如今能再同行一段時日,或許還能得到更多的指點...哪怕只是些許,對她來說也是受益匪淺。
“前輩,請跟我來。”
“好...等一下,我先收拾一點東西。”
林天祿很快將石桌上的棋盤棋子、碎玉墜等物收拾好,一一放進衣袍當中。
至於當初在地裏挖出來的鏽跡斷劍,他思酌一二,還是收入懷中...若是出了意外,還能勉強防防身,總比赤手空拳要好。
好在東西不多,勉強能塞得下,最沉的也就是這幅棋盤而已。
華舒雅安安靜靜地在登山口處等待,直至林天祿再度回來後,便立刻從懷中取出兩條鐵鎖釦:“前輩,若是不嫌棄,您可將這鎖釦綁在身上,與鐵索相連。這樣一來便能防止山間路滑陡峭...當然,以前輩之能,這點小小山路自然不在話——”
“多謝多謝。”
林天祿相當乾脆地接過鎖釦,笑着朝她拱手道謝:“還真是多虧了姑娘你的出現,要不然我不知道要在這山上被困多少時日。”
華舒雅溫和一笑,倒是沒太在意林天祿這番玩笑話。
畢竟能在這孤山上獨自生活半月有餘的‘仙人’,又怎會因爲這點山路就被‘困住’。想必只是高人在自謙,又或是另有其他深意。
仙人能開玩笑,但可不意味着她這小小凡人能隨意亂說話。
兩人很快在相互謙讓下一同開始沿着陡坡下山。
華舒雅極爲小心地一步一個腳印,生怕會不留神在仙人面前出醜。
雖說她武藝高強、但這等高聳入雲的山峯高度,若是一個不小心滾落山下,終究還是得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即便輕功再好,但也沒法虛空而立、踏步飛行,那都是傳說中仙人手段。
只是——
華舒雅不着痕跡地偷瞄了一眼背後跟隨的林天祿。
這位仙人雖然總是在屢屢說自己不過是一介普通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只是受困在山頂,甚至下山時有可能需要她幫扶一二。
但如今真的踏入下山路,卻瞧得他腳下步伐輕巧無比、好似踏雲騰霧般自然輕鬆。
”此等輕功,當真聞所未聞!”
華舒雅心底暗暗震驚,更是堅定了自身想法。
此人,定然非同凡響!
哪怕不是傳說中能移山倒海的上古仙人,也定然是當世不出的絕世高人。
而與此同時,林天祿哪怕再反應遲鈍,此時也察覺到了自身的異常。
腳步...好輕!
原本想象中踏足山路會東倒西歪,可如今親身一走,林天祿卻感覺如履平地,沒有丁點兒失去平衡的感覺。甚至無需這捆綁在腰間的鐵索,他都不覺得這山路會有多麼麻煩。
難道這書生曾經刻苦鍛鍊過身體?
但仔細回憶,似乎全是日夜讀書的記憶片段。
“而且在山頂上生活半月,卻沒有絲毫飢餓。之前沒太過在意,但現在看來,難道是我的身體隨着穿越重生而出現了某種異變?”
這...稀裏糊塗就發生了變化,林天祿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他在山上一沒有喫甚麼奇奇怪怪的瓜果、丹藥,二沒有碰上甚麼傳功灌頂的仙人宗師,整天就是在山上自娛自樂打發時間,壓根也沒有感覺到甚麼變強的實感。
還是說,單純是山頂上的環境作祟?
“宗門遺蹟之地,或許會有些玄妙之處?”
林天祿心中略作斟酌,終究還是決定先下山一趟。
無論如何,先下山找個村鎮好好帶點乾糧、換洗衣物再說。至於這太乙山上究竟有何他之前未曾發現的祕密,等準備齊全後可以再來找尋一二。
畢竟那麼大一座山,總不可能憑空消失不見吧?
踏過大約幾分鐘的山路後,原本極爲陡峭的山路開始逐漸平緩,氣溫回升,走在前面的華舒雅呼出一口濁氣,解開了身上的鐵索。
“前輩,接下來我們就能正常走下山路了。”
“好。”
華舒雅捋了捋秀髮,目光略顯狐疑地環顧四周。
她那些駐留於此的隨從們,爲何都不見了蹤影?
難道是挨不住此地環境寒冷,偷偷摸摸下山取暖去了?
心中雖困惑,但華舒雅也沒有多想,正要帶着林天祿繼續趕路。
可在這時,周圍樹叢之中驀然響起了細微的沙沙聲,同時還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華舒雅眉頭微皺,眼見樹叢中人影初顯,她不禁想開口質問兩聲。
駐守此地的人數足有八人,如今卻是一人都不在,收了她的錢財卻如此擅離職守,實在是該好好呵斥。
“你們爲何——”
“噓!”
一隻手掌驀然伸到面前,攔下了她正要說出的話語。
華舒雅神情微怔,側頭訝然道:“前輩?”
“情況不對勁。”
林天祿已然來到了她的身旁,面色沉重。
兩人話音剛落,隨着樹叢被緩緩撥開,一名身穿着厚實棉衣的中年男人踉蹌着走了出來。
華舒雅輕咦一聲。
此人毫無疑問正是她一同帶來的隨從之一,前輩爲何要——
“唔?!”
但她驀然瞪大雙眸,滿臉駭然地後退了兩步。
因爲這中年男人剛一仰頭,陰影漸消,竟是露出一張早已千瘡百孔的血肉面龐,極爲恐怖!
林天祿被嚇了一跳,眼角連連抽動。
“別搞我啊,這古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