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碩果累累 （1/2）

“二爺！奶奶！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狗兒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了暖閣，連規矩都忘了，臉上糊着泥道子，汗水順着額角往下淌，眼睛卻亮得嚇人，像燒着兩簇火苗！他手裏緊緊攥着一把沉甸甸、金燦燦的稻穗，那穀粒顆顆飽滿圓潤，壓得稻稈都彎成了謙遜的弧線。

“成了！成了！二爺！奶奶！神了！真神了！”狗兒激動得語無倫次，噗通一聲跪在賈璉和王熙鳳面前，將那把金燦燦的稻穗高高舉起，聲音帶着哭腔般的狂喜，“小公子點化的神種！晚稻……晚稻收成了！老天爺開眼啊！畝產……畝產足足是咱們本地最好稻子的兩倍還多！兩倍啊！”

暖閣裏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王熙鳳猛地從炕沿站起，丹鳳眼瞪得溜圓，死死盯着狗兒手中那把金得耀眼的稻穗。賈璉更是霍然起身，幾步跨到狗兒面前，劈手奪過那稻穗，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顫抖。

他捻起幾粒穀子放在掌心，指腹感受着那沉甸甸的份量和堅硬飽滿的質感，又湊到眼前細看，只見穀殼金黃，粒粒如金珠，沒有一粒乾癟！

“兩倍？！”賈璉的聲音因震驚而拔高，帶着難以置信的嘶啞，“狗兒！你……你沒算錯？！仔細稱量了？！”

“千真萬確！二爺！”狗兒砰砰磕了兩個響頭，黝黑的臉上因激動泛着紅光，“小人親自帶着人割、親自打、親自稱！用的是最準的官鬥！半點不摻假！就用了哥兒種出來的早稻做種子，按尋常法子種在那一小塊向陽的好田裏，伺候得精細些，可……可誰曾想能長成這樣！這稻子，稈子硬實，穗子大得嚇人，穀粒壓手！您瞧這成色！”他指着稻穗，聲音都在發顫，“這……這不是稻子，這簡直是地裏長出來的金子啊！是祥瑞啊！”

王熙鳳也走了過來，從賈璉手裏接過那把稻穗，指尖拂過那沉甸甸、帶着陽光暖意的穀粒，心頭巨浪翻湧。

她精明算計了一輩子，深知這“兩倍”意味着甚麼！這意味着同樣大小的土地，能養活多一倍的人！這意味着災荒年月，有了活命的底氣！這……這是足以震動朝野、名留青史的祥瑞！

狂喜如同滾燙的岩漿，瞬間沖垮了賈璉和王熙鳳連日來積壓的憂慮。賈璉猛地一拍大腿，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揚眉吐氣的暢快：“好！好！好！我兒英哥兒！真乃我賈家福星！天賜麟兒！哈哈哈！”

王熙鳳也忍不住笑逐顏開，眼角卻微微溼潤。她看着被他們笑聲驚動、正懵懂地從阿狸溫暖的皮毛裏抬起小臉的英哥兒。

小傢伙剛被吵醒，大眼睛還帶着點迷濛的水汽，小臉蛋睡得紅撲撲的，像顆熟透的蘋果。

他顯然不明白爹孃爲何如此高興，只是下意識地跟着咧開小嘴，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米牙，發出含糊的“咯咯”笑聲，小手還無意識地揉了揉阿狸毛茸茸的腦袋。

“我的好英哥兒！”王熙鳳心尖軟得一塌糊塗，俯身將兒子連同他懷裏的小狸貓一起摟進懷裏，用力親了親兒子的額頭，“你可真給娘爭氣！爭了大臉了！”

賈璉的笑聲漸歇，眼底的狂喜漸漸被一層凝重取代。他拿着那把金燦燦的稻穗，踱到窗邊，望着窗外沉甸甸壓彎了枝頭的秋實，眉頭卻鎖緊了。

“鳳丫頭，”賈璉的聲音沉了下來，帶着前所未有的審慎，“這稻種……是天大的祥瑞，也是……燙手的山芋啊。”

王熙鳳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她何等精明，瞬間明白了丈夫的顧慮。

她抱着英哥兒坐到炕邊，示意狗兒先起來，沉聲問道：“二爺是擔心……是自家經營，還是……上報朝廷？”

“正是！”賈璉轉過身，眼神銳利，“若自家種，守着這金山，幾代富貴不愁！可……紙終究包不住火。這般神種，畝產翻倍，早熟高產，一旦被有心人知曉，或是被上面察覺我們私藏祥瑞……後果不堪設想！”他頓了頓，聲音更低，“若上報朝廷，獻種之功，或許能得些封賞，甚至加官進爵。但……你我皆知，京城如今是何等光景！甄家奢靡無度，賈史王薛四大家族風雨飄搖。這功勞落在我們一個外放同知頭上，是福是禍，難說得很！會不會被強取豪奪？會不會引來更大猜忌？會不會……反倒成了催命符？”

王熙鳳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丈夫的擔憂句句在理。這亂世之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她低頭看着懷裏懵懂的兒子，又看看丈夫手中那金燦燦的稻穗，一時間心亂如麻。這份天降的厚禮，竟成了懸在頭頂的利劍。

“此事……關係重大。”王熙鳳沉吟良久，指尖無意識地繞着英哥兒柔軟的髮梢，“非你我二人能決斷。須得……立刻修書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大老爺處！將稻種之事原原本本告知，請大老爺定奪！大老爺久居京城，深諳朝堂風雲，他老人家的見識，遠非你我可比。是獻是藏，如何獻，如何藏，都聽大老爺示下！”她目光轉向狗兒，語氣變得無比嚴厲，“狗兒，今日之事，莊子上所有知情的人，給我下死命令封口！誰敢泄露半句這稻種的真實產量，我扒了他的皮！新收的稻穀，一粒也不許外流！全部單獨存放，派心腹日夜看守！明白嗎？！”

“是！奶奶！小人明白！小人這就去辦！拿腦袋擔保，絕無差錯！”狗兒被王熙鳳眼中的厲色嚇得一凜，連忙躬身應下，匆匆退了出去安排。

巨大的驚喜與隨之而來的沉重抉擇，像一塊巨石壓在賈璉夫婦心頭。暖閣裏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英哥兒被爹孃一會狂喜一會嚴肅的神情弄得茫然，小嘴扁了扁，把小臉更深地埋進孃親溫軟的頸窩裏，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悄悄觀察着。他本能地感覺到爹孃的煩惱，小小心思轉了轉，又落在了懷裏的阿狸身上。

小傢伙悄悄闔上眼睛。意識海中，那枚金色的齒輪印記經過這段時間的溫養，雖不及全盛時璀璨，卻也恢復了溫潤的光澤，正緩緩地、穩定地旋轉着。

一縷精神力悄無聲息地自英哥兒的掌心溢出注入阿狸的身體。奇妙的精神聯結再次建立！

阿狸琥珀色的貓眼瞬間變得更加靈動有神。它似乎感受到小主人的心意，輕巧地從英哥兒懷裏跳下，邁着優雅無聲的貓步，溜出了暖閣的門簾。

阿狸熟門熟路地穿過灑滿午後陽光的迴廊，溜出後院，慢悠悠的巡視着莊園，莊子裏依舊生機勃勃。墨綠油亮的黃瓜掛在架上，紫得發亮的茄子沉甸甸地墜着，碧玉般的豆角一串串垂落。西紅柿紅得像瑪瑙，青椒翠綠飽滿。所有的一切，都在英哥兒的精神視野裏，呈現出遠比肉眼所見更清晰、更充滿生命律動的狀態。

阿狸輕盈地跳上菜畦的矮土埂。英哥兒心念微動，一股溫煦的生命能量便通過阿狸這個“媒介”，如同最細密的春雨，無聲無息地灑向周圍的植株。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離阿狸最近的一架黃瓜藤，彷彿被注入了無形的活力，幾朵原本有些蔫頭耷腦的小黃花瞬間挺立起來，花瓣舒展開，散發出更濃郁的清香。旁邊一株剛結出小果的西紅柿，那青澀的果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一抹更鮮豔的紅暈。連菜畦邊幾叢用作點綴的芫荽和小蔥，葉片都似乎更挺直、綠意更濃了幾分。

英哥兒看着這一切，心中湧起巨大的滿足感。而植物們反饋回來的、那種純粹的生機喜悅，則通過阿狸，清晰、溫暖地流回他的意識海，滋養着那枚金色的齒輪印記。一個完美的循環！

他玩心大起。指揮着阿狸在菜園裏輕盈地穿梭。貓咪毛茸茸的身體蹭過沾着露水，與他自己穿過菜園時，感受到的完全不同，而是貓咪的觸感，嗅覺和視覺，這讓他沉浸其中。

暖閣裏，王熙鳳看着懷中重新閉上眼睛、小臉上卻洋溢着恬靜滿足笑容的兒子，又看看窗外菜園方向那隻時而潛伏、時而撲躍的小小狸影，心中那因良種帶來的沉重憂慮，竟也被這溫馨寧靜的一幕悄然撫平了些許。她輕輕拍撫着兒子的背，低語呢喃，似是說給兒子聽，又似是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