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抽絲剝繭
蒼梧與平兒星夜兼程,抵達榮國府時已是薄暮冥冥。
府邸依舊軒昂,門楕上御筆親題的“敕造榮國府”金匾在夕陽餘暉中森然發亮,可那沉沉暮氣卻如溼冷的蛛網,無聲無息地纏繞着每一根樑柱、每一扇門窗。府門前的石獅子旁,竟落了幾片枯黃的梧桐葉,無人打掃。
賈赦此刻正獨自枯坐外書房。案頭攤着賈璉第一封急信,那“畝產翻倍”、“早熟神種”的字眼,曾如烈火般點燃他死水一潭的心,連乾枯的手指都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有了這祥瑞,何愁不能……可這狂喜的餘燼尚未冷透,心頭卻總縈繞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陰翳。
他枯坐許久,直到書房門被輕輕叩響。
“老爺,璉二爺身邊的心腹護衛蒼梧,還有平兒姑娘回來了。”老蒼頭的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賈赦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瞬間爆出精光:“快!快讓他們進來!”
他幾乎是撲到門口,一把奪過蒼梧雙手奉上的第二封信,指尖因用力而發白。他背過身,就着窗欞透進的最後一點天光,急切地撕開火漆。
信箋展開的瞬間,賈赦臉上的血色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驟然抽乾!那點因神種而燃起的紅光徹底熄滅,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猛地向後踉蹌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紫檀木書架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護官符……販賣……抄家滅族……假冒我名……勾結甄家……”賈赦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裏摳出來的,帶着徹骨的寒意與難以置信的驚駭。
他死死攥着信紙,手背上青筋暴起,薄薄的紙頁在他手中簌簌發抖,彷彿隨時會被那巨大的恐懼和憤怒撕碎。
“好……好一個同氣連枝!好一個金陵四大家!”賈赦猛地抬起頭,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一種被至親背後捅刀的猙獰痛楚,“這是要把我賈赦,把我榮國府一門,架在火上烤!烤成灰燼去填他們的無底洞!”
他胸膛劇烈起伏,像破敗的風箱,猛地將目光刺向垂手肅立的蒼梧和平兒,聲音嘶啞卻帶着一種困獸般的決絕:“信中所言,護官符買賣,府中有人蔘與,甚至可能借用了我的名號……此事,你們在江南,可曾聽聞風聲?”
“回大老爺,”蒼梧抱拳,聲音沉凝如鐵,“小的在丹徒,曾親耳聽府衙經歷司李經歷提及此物。他言道此符在江南官場私下流傳,明碼實價數千兩白銀,有甄府管事專司其職,且……且言明賈府這邊,是大老爺您主事。二爺當即嚴詞駁斥,斥其爲奸人假冒,並令小的加強莊子戒備,嚴禁生人靠近。”
“好!璉兒做得對!”賈赦咬牙,眼中寒光四射。他猛地轉向侍立一旁、一個鬚髮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這是他倚重多年的心腹幕僚,人稱“方師爺”。
“方先生,事態緊急,您老親自跑一趟丹徒!務必面見璉兒和鳳丫頭,將京城情形,我的立場,原原本本告訴他們!”他深吸一口氣,眼神複雜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尤其要說明一點:不錯,我賈恩侯過去是糊塗,爲了銀子,是替人牽線搭橋,辦過些捐官、補缺的勾當!可這些不過是一樁歸一樁的交易,銀貨兩訖,絕無‘護官符’這等包庇官身、保其無虞的勾當!更不曾與甄家合夥搞甚麼‘同氣連枝’的符籙買賣!這分明是有人趁我近來無暇料理內事,冒用我的名頭,行那抄家滅門的陰私勾當!你告訴璉兒,務必沉住氣,等我這邊動作!快去!”
“老朽明白!定不負老爺所託!”方師爺神情凝重,一揖到底,毫不耽擱地轉身疾步離去。他深知此行肩負着澄清誤會、穩定軍心的重任。
賈赦佈滿血絲的目光又落到平兒身上,那目光帶着審視,更帶着孤注一擲的託付:“平兒,你是鳳丫頭調理出來的人,眼明心亮。府裏女眷這邊,交給你。尤其是……二房那位菩薩!你給我仔細盯着,看她聽到‘護官符’時,是何反應!一顰一笑,一絲眼神閃爍,都給我死死記住!這府裏,若說誰能繞過老太太,又有膽量、有門路把手伸到江南去……哼!”他沒說下去,但那聲冷哼裏的意味,已昭然若揭。
“奴婢明白!”平兒心頭一凜,屈膝應下。
榮國府內,夜色如墨汁般濃稠,人心亦在這墨色中無聲翻攪。
老蒼頭與蒼梧如同兩道融入夜色的鬼影。賬房重地,燈火通明。幾個賬房先生被老蒼頭陰沉的目光盯着,冷汗涔涔地翻着厚厚的賬簿。算盤珠子撥得飛快,空氣中瀰漫着紙張的黴味和無聲的緊張。
“找到了!”一個年輕的賬房聲音發顫,指着某頁角落一行蠅頭小楷,“去年臘月,公中支取紋銀八千兩,名目是……‘修繕省親別院餘料採買’,經手人是老太太院裏的吳新登!可……可據小的所知,那時園子早已停工,庫房裏堆着的木料石料都生了苔蘚……”
“吳新登?”老蒼頭眼神一厲,“他人呢?”
“說是……說是奉老太太之命,去金陵老宅查點祭田租子了,走了有小半年了。”另一個老賬房囁嚅道。
線索似乎斷了。老蒼頭不死心,與蒼梧悄然潛入吳新登在府後街賃下的一處不起眼小院。
屋內陳設普通,甚至有些寒酸。蒼梧目光如鷹隼,一寸寸掃過地面、牆壁、牀榻。他屈指在牀下青磚上敲擊,幾塊鬆動的聲音引起注意。
撬開磚塊,一個深埋的油布包露了出來。裏面並非金銀,而是一沓厚厚的、蓋着不同商號印記的銀票存根,這些存根不過是商號留存的底檔,真正能兌銀子的憑證早被持票人取走了。
存根數額驚人,總計竟逾三萬兩!時間跨度兩年有餘。其中最大一筆兩萬兩的存根,赫然印着京城“隆昌號”的印記,存入日期就在三個月前!
“隆昌號……”老蒼頭捏着那張存根,指關節捏得發白,聲音低沉,“表面是間雜貨鋪子,背後水深得很!東家是誰,查了幾年都摸不到底。這錢……只是在他鋪子裏打了個轉,便不知流向何方了。”線索再次指向深不可測的迷霧。
府內,老太太病入膏肓,神志昏聵,吳新登遠在金陵,死無對證。府外,隆昌號如同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痕跡。
與此同時,平兒藉着“奉二奶奶命,回京給老太太請安,順帶送些南邊土儀”的名頭,在各房走動。她提着精巧的竹籃,裏面裝着丹徒溫泉莊子出產的霜華瓜、蜜漬柿餅、水靈靈的翡翠玉帶黃瓜。
她先去探望了病榻上的老太太。昔日笑彌勒般的老祖宗如今形銷骨立,昏昏沉沉。鴛鴦憔悴地守在榻前,見了平兒,勉強扯出個笑容。
在僕婦們歇息的耳房裏,平兒有意無意地聽着閒談。一個在瀟湘館附近灑掃的婆子正壓低了聲音跟同伴唏噓:“……阿彌陀佛,你是沒見着,林姑娘前些日子那模樣,真真是嚇死個人!咳得驚天動地,那帕子上……唉,都帶了紅!人都說怕是熬不過去了,老太太病着,寶二爺又瘋瘋癲癲的,誰還顧得上她?可憐見的……”
另一個婆子接口道:“誰說不是呢!可說來也怪,眼瞅着不行了,那晚過後,竟又緩過來一口氣!雖還是病歪歪的,風吹就倒,可好歹能下牀走兩步了,人也清醒了些。前兒還聽說,她撐着去給老太太請了安,在老太太跟前跪着,說要搬去櫳翠庵,陪着妙玉師傅一起,日夜誦經,爲老太太祈福,也當是……當是給自己尋個清淨地養病。太太當時也在,沒說甚麼,大約是允了。”
平兒心中暗驚。林姑娘竟病得如此兇險?又爲何突然好轉?去家廟福養病?這分明是心灰意冷,要徹底避開寶玉,斬斷塵緣了!她不動聲色地記下,心頭爲黛玉的決絕更添幾分沉重。
最後,平兒踏進了王夫人那間永遠瀰漫着濃郁檀香的正房。王夫人穿着一身半舊的醬色綢緞襖裙,腕上纏着佛珠,正倚在炕上閉目養神,周瑞家的垂手侍立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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