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目標，直布羅陀 （1/2）

陸明銳將快艇的錨鏈在礁石間又加固了一道，確保昏迷中的鄭大副和他們的臨時避難所相對安全。他最後檢查了一遍裝備：插板防彈衣釦緊，警用頭盔壓低，裝有消音器的格洛克手槍插在腿側快拔套裏，揹包裏是空出來的空間和幾個摺疊水袋。他深吸一口鹹腥而寂靜的空氣，像一頭潛入獵場的孤狼，輕巧地翻過船舷，再次涉水上岸。

踏上石灘，世界再次被那種詭異的寂靜包裹。他沒有走大路，而是利用岸邊茂密的灌木叢和天然的地形起伏作爲掩護，貓着腰，每一步都輕緩而謹慎。靴子踩在碎石和沙土上，發出的細微聲響被海浪聲完美掩蓋。

他的感官提升到極致，眼睛不斷掃視着前方和側翼的建築物窗口、巷口、廢棄車輛底部任何可能藏匿威脅的角落。耳朵過濾着永恆的海浪背景音，捕捉任何不和諧的異響——風聲刮過鐵皮的嗚咽、某扇未關緊的門窗的拍打聲，都讓他瞬間定格，舉槍凝神，直到確認無虞才繼續移動。

他穿過一個小型停車場，車輛停得歪斜，彷彿主人匆忙離去。他選擇從兩輛車之間穿過，身體緊貼車身，快速探頭觀察另一側，再迅速通過。陽光將他潛行的身影拉長，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又迅速被下一片陰影吞沒。

越靠近城鎮中心，那種被遺棄的荒涼感就越發濃重。超市的玻璃門碎了，裏面貨架東倒西歪，但仍有不少罐頭食品散落在地。他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先隱蔽在街角一個報刊亭後，仔細觀察了足足五分鐘，確認絕對沒有活動的跡象後，才如同幽靈般閃身而入。

在超市裏，他動作迅捷而安靜，只挑選高熱量、易儲存的罐頭、壓縮餅乾、瓶裝水，快速塞滿揹包的一部分。他沒有貪多，深知速度和隱蔽纔是生命線。

下一站還是藥店。和上次來時同樣破敗，但貨架上的藥品反而比超市裏的物品保存得更完好。他憑藉有限的醫療知識，找到了更多的抗生素、強力止痛藥、消炎針劑、紗布、縫合包、生理鹽水、消毒用的酒精，將揹包另一個隔層填滿。每一個動作都輕拿輕放，避免任何碰撞聲響。

最大的挑戰是加油站。它位於一個相對開闊的路邊。他伏在遠處的綠化帶後觀察了很久，加油機靜靜地立着，便利店的門洞開。確認安全後，他快速接近，找到了手動泵油的裝置。他將摺疊水袋展開接上油管，費力地手動壓取柴油。這個過程耗時且發出規律的“嘎吱”聲，每一次聲響都讓他心驚肉跳，不時停下來緊張地環顧四周。直到幾個水袋都裝滿，他才長長鬆了口氣，汗水已經浸溼了內裏的衣服。

帶着沉甸甸的收穫，他沿着原路，更加小心地返回石灘。來回一趟，竟真的一隻喪屍也未遭遇，這座被提前疏散的工業城鎮，彷彿真的成了一片死地，只有海風和無言的建築見證着他的潛行。

回到快艇邊，他先將物資傳遞上去，才最後攀爬回船。鄭大副依舊在昏迷中，但呼吸似乎平穩了一些。

直到此時，緊繃的神經才略微放鬆。他靠在船舷邊，這纔有機會更仔細地打量這艘救了他們一命的船。

這艘港務快艇並非那種小小的巡邏艇，它比預想的要大不少，約有十二三米長，流線型的船體顯得頗爲專業。

它擁有上下兩層結構。下層並非簡單的底艙，進去之後發現內部空間利用得很好。船首是一個擁有兩張固定牀鋪的前艙，雖然狹窄但足以休息。中間是主艙室，兼做客廳和廚房區，有一個小型的嵌入式燃氣竈臺和一個不鏽鋼水槽。船尾則是輪機艙，那臺提供強勁動力的柴油發動機就位於此，維護通道略顯狹窄但設備齊全。最讓他驚喜的是，在樓梯下方，竟然還有一個設施齊備的小型衛生間，帶有船用馬桶和一個迷你的淋浴花灑！這對於海上漂泊來說，簡直是奢侈的享受。

上層就是駕駛臺和開闊的甲板區域。駕駛臺有着寬闊的擋風玻璃，儀表盤上羅經、雷達、GPS、測深儀、VHF無線電等設備一應俱全。甲板空間寬敞，尾部有一個游泳平臺，方便上下水。

這不再只是一艘簡單的快艇，更像是一個小型的、可以移動的海上避難所。雖然比不上大型遊艇的舒適，但相比於他們之前的處境，這裏簡直堪稱天堂。有了燃料、藥品和食物，他們至少有了喘息和計劃下一步的基礎。

陸明銳將柴油小心地加入油箱，看着油表指針緩緩回升，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絲微弱的、關於“未來”的實感。

柴油注入油箱發出的輕微聲響，彷彿是這寂靜世界裏最美妙的音樂。陸明銳將搜刮來的物資仔細歸類放好，給鄭大副換了一次藥，又喂他吃了些流質食物和抗生素。

做完這一切，疲憊感才如潮水般湧上。他坐在駕駛艙的座椅上，望着遠處死寂的錫尼什港和更遠處無邊無際的藍色海洋，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感攫住了他。暫時安全了，然後呢？

“明銳……”一聲虛弱的呼喚從身後傳來。

陸明銳連忙回頭，發現鄭大副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艱難地試圖撐起一點身子。他趕緊過去，拿了個靠墊墊在他身後。

“表姑父，你感覺怎麼樣？”

“還…死不了……”鄭大副的聲音依舊虛弱，但眼神恢復了一些神采，他看了看明顯被整理過的船艙和多了的物資，“你…出去過了？沒遇到危險？”

“嗯，”陸明銳點點頭，簡單說了一下自己潛入城鎮發現空城、找到物資的情況，略過了警局牢房裏那隻喪屍以免他擔心，“這裏的人好像都被政府提前疏散了。”

鄭大副聽完，沉默了片刻，渾濁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似乎在消化信息並思考着甚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疏散…是唯一的辦法…面對這種東西…”他喘了口氣，繼續道，“但不能一直漂在海上…這小船…經不起風浪…物資也總會用完…我們得找個地方…一個真正安全…有秩序…有補給的地方……”

陸明銳立刻追問：“我們去哪兒？回國內？”這是他最本能的想法。

鄭大副艱難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太遠了…海線上現在是甚麼情況…根本不知道…路上隨便出點問題…我們就餵魚了…”

他停頓了一下，積攢了一點力氣，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彷彿在審視着一張無形的海圖：“歐洲人…遇到這種滅頂之災…最有可能建立大型避難所和防禦節點的地方…離這裏最近的地方，只有一個……”

他抬起沒受傷的手，指向西南方向。

“直布羅陀。”

陸明銳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那是歐洲和非洲之間的咽喉要道。

“爲甚麼是那裏？”他問。

“戰略位置…”鄭大副解釋道，語氣帶着老航海者的篤定，“海峽最窄處…易守難攻…本身就是個巨大的天然堡壘。那裏有英國的海軍基地，還有西班牙的軍事設施…軍隊力量強，那些炮塔，碉樓，山體裏的堡壘，防禦體系都是現成的…”

他喘了幾下，繼續分析：“而且…它是連接地中海和大西洋的唯一通道…所有想從海上撤離歐洲的船隻…都必須經過那裏…或者以那裏爲中轉站…物資、燃料、人員…必然會向那裏集中，是兵家必爭的交通要地…只有這種地方，纔有可能頂住屍潮的攻擊，從而重新建立秩序…”

他的眼神閃爍着一種基於經驗和邏輯推斷出的希望之光：“離我們也不算太遠…從錫尼什過去…全速開，一天多就能到…這是我們最近…也是最有可能找到生機的地方！如果我們猜對了，甚至可能大使館也會撤離到那裏，這樣，我們回國避難就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