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星骸爲舟，殘火相依 （1/2）

意識在無盡的墜落與撕扯中沉浮，彷彿靈魂被投入了永不停歇的混沌漩渦。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破碎的法則碎片如同冰冷的刀鋒，不斷刮擦着殘存的神識。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震盪將崔明月從昏迷中強行拽回。

“噗通！”

她重重砸落在某種堅硬卻帶着些許彈性的物體表面，巨大的衝擊力讓她本就瀕臨崩潰的身體雪上加霜，喉頭一甜，又是一口暗金色的本源精血噴出，意識在徹底黑暗的邊緣瘋狂搖曳。

冰冷、死寂、帶着濃郁衰亡與混亂星辰氣息的空氣湧入鼻腔，刺激着她脆弱的感知。

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片刻，才逐漸聚焦。

眼前，並非預想中狂暴的能量亂流或絕殺陷阱，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詭異的“海洋”。

海水並非蔚藍，而是呈現出一種暗沉的、彷彿摻雜了無數星辰塵埃的灰黑之色，粘稠而沉重，波瀾不興，死氣沉沉。天空中沒有日月，只有破碎的、如同污血塗抹般的暗紅色雲層低垂，偶爾有扭曲的、如同垂死星辰最後閃光般的電弧在雲層間竄過，照亮這片絕望的世界。

而她此刻所在，是一塊巨大無比、通體漆黑、表面佈滿蜂窩狀孔洞的星辰殘骸。這塊星骸如同一座孤島，漂浮在這片死寂的灰黑海面之上。放眼望去，類似的星骸島嶼星羅棋佈，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構成了這片名爲“星隕海”的荒涼圖景。

她強撐着想要坐起，卻牽動了全身的傷勢，劇烈的痛楚讓她幾乎再次暈厥。內視己身，情況糟糕到了極點。混沌金丹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光芒黯淡到了極致，幾乎停止了旋轉，僅僅依靠着最後一絲本源維繫着不散。經脈寸寸斷裂，肉身更是如同一個佈滿裂痕的瓷器，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強行粘合在一起。

比之前在隱星墟重傷時，還要嚴重數倍！強行引動“界鑰”本源，燃燒混沌道基對抗“戮星使”，代價遠超她的預估。

她艱難地轉動脖頸，目光掃視這片不大的星骸島嶼。

很快，她在不遠處看到了炎煌。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星骸地面上，情況比她更糟。周身那標誌性的赤金氣流已徹底熄滅，殘破的暗紅色勁裝被幹涸的金色血液浸透，緊緊貼在身上。他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胸膛的起伏几乎難以察覺，彷彿下一刻就會徹底停止。

那奮不顧身的折返一擊，以及最後承受“戮星使”隨手一擊的餘波，幾乎將他徹底摧毀。

崔明月心中一沉。她嘗試調動一絲混沌煞元，卻發現連這最基本的力量都難以凝聚。丹藥早已在連番惡戰中消耗殆盡，此地的能量充斥着衰亡與混亂，根本無法吸收。

絕境，真正的絕境。

沒有食物，沒有水源，沒有安全的庇護所，沒有療傷的資源，兩個重傷瀕死之人，漂浮在這片傳說中埋葬了無數星辰的死亡之海。

死亡的陰影，如同這灰黑的海水，從四面八方無聲地蔓延而來，冰冷地浸泡着他們。

不能死在這裏。

崔明月咬着牙，指甲深深摳進身下冰冷的星骸之中，試圖汲取那微不足道的支撐。她一點點，用盡全身力氣，拖着殘破的身軀，朝着炎煌的方向，艱難地爬去。

短短數丈的距離，卻彷彿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當她終於觸碰到炎煌冰冷的手臂時，幾乎再次虛脫。

她顫抖着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鼻息。

微弱的，幾乎感覺不到的氣流，拂過她的指尖。

還活着。

一絲微弱的、難以言喻的慰藉，在這片絕望的死寂中悄然滋生。

她癱倒在炎煌身旁，仰望着那片壓抑的、暗紅色的天穹。腦海中閃過隱星墟崩滅的最後景象，閃過那坐化長老指向“辰之遺蹟”的遺言，閃過“戮星使”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也閃過炎煌折返時那決絕的咆哮與蒼白火焰。

路，似乎走到了盡頭。

但……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她緩緩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枚已然光芒盡失、甚至表面都出現了一絲細微裂痕的“界鑰”獸骨，以及那枚依舊溫熱、卻彷彿也蒙上了一層灰霾的“星鎖令”。

守望者的遺澤，天外樓的盟約，混沌道種的使命……還有身旁這個，與她一樣掙扎求存、甚至不惜爲她赴死的同伴。

不甘心。

她閉上眼，不再試圖調動力量，而是將全部的心神，沉入那佈滿裂痕、近乎寂滅的混沌金丹之中。

既然無法從外界汲取，那便向內求索。

混沌，包容萬法，衍化虛無。毀滅與生機，本就是一體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