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2章 大將軍總在要人哄8 (1/2)
那碗用雪頂含翠燉的蓮子百合甜羹,溫落只慢條斯理地舀了小半碗,便擱下了。甜膩的香氣在暖閣裏浮沉,卻壓不住門縫外透進來的、那股如同實質的冰冷沉寂。
柳言風依舊攥着那根細竹竿,站在庭院冰冷的青石板上,像一尊被遺忘的石雕。檐角燈籠昏黃的光,將他瘦削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冰冷的地面,寂寥而頑固。
「目標黑化值:99.2%,穩定…但內部波動頻率異常。宿主,他像個快繃斷的弦。」 小籠包的聲音帶着一絲謹慎。
溫落沒理會,他走到內室角落那個半人高的紫檀木櫃子前,踮着腳費力地拉開最底下的抽屜。裏面堆滿了各色“珍寶”。
他看也沒看那些金玉之物,小手在裏面摸索片刻,拽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靛藍色粗布小包袱。包袱皮洗得發白,邊角磨損。
他拎着包袱,深吸一口氣,臉上切換回那副強裝鎮定卻掩不住後怕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拉開房門一條縫,只探出小半個腦袋。燈光落在他臉上,睫毛投下小片陰影,聲音放得又輕又軟,還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微顫:“喂…小啞巴…”
庭院中的身影紋絲不動,連攥着竹竿的手指都沒有絲毫鬆動,彷彿已與冰冷的石階融爲一體。
溫落像是有些無措,咬了咬下脣,還是把那個粗布包袱從門縫裏推了出來,輕輕放在門廊乾燥的石階上。
“喏…拿着…” 聲音努力維持着驕矜,尾音卻泄露出一點不易察覺的…彆扭?“本…本少爺看你杵在那兒怪礙眼的…凍…凍病了還得浪費府裏的藥材…快拿走!” 說完,像是怕對方那無聲的沉寂,飛快地縮回頭,“砰”一聲關上了門,卻沒再插門閂。
庭院重歸死寂。只有燈籠的光在夜風中輕輕搖曳。
許久,柳言風僵硬的背影才極其緩慢地動了一下。他極其緩慢地轉過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先是刺向那扇緊閉的房門——門縫裏透出微弱的光暈,寂靜無聲。然後,他的視線才沉沉地落在石階上那個格格不入的粗布包袱上。
恨意在胸腔裏翻湧,提醒着他“玩意兒”的屈辱。他抬腳,帶着冰冷的戾氣,想將那包袱連同這虛僞的“施捨”一同踢飛!
腳尖觸及包袱粗糙布料的剎那,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帶着陳舊陽光與皁角的氣息,透過布料縫隙,悄然鑽入他的鼻腔。
這味道…
柳言風全身猛地一震!那抬起的腳如同被無形的藤蔓纏住,僵在半空。狂暴的恨意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出現了一絲凝滯。
他死死盯着那包袱,眼神裏的冰寒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露出底下翻騰的驚疑。他緩緩地、極其戒備地彎下腰,手指帶着十二萬分的警惕,如同觸碰毒蛇般,解開了包袱的死結——
裏面不是甚麼金銀點心。
只有一套疊得整整齊齊、洗得發白、甚至打了幾個細密補丁的粗布舊衣褲。衣料粗糙,卻乾乾淨淨。最上面,放着一雙同樣舊卻納得厚實底子的布鞋。布料上殘留的、早已淡得幾乎捕捉不到、卻刻入骨髓的…屬於母親的、陽光與皁角混合的、溫暖潔淨的氣息。
“!”
柳言風的呼吸驟然停滯!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所有的恨意和戾氣,在這一刻被一股更洶湧、更酸澀的洪流衝擊得搖搖欲墜!
這是母親的遺物,之前被丟在泥地裏,再也沒有找回來。
他猛地攥緊了那套舊衣褲,布料粗糙的觸感摩擦着掌心,帶來一種近乎疼痛的真實感。他抬起頭,再次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眼神裏的冰冷裂痕擴大,充滿了極致的混亂、難以置信,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弱的探尋。
“是他……找回來的?”
「目標精神核心受到強烈衝擊!認知出現顯着裂縫!黑化值下降中…當前:98.8%!宿主,這‘家’的味道…有點東西!」*小籠包的聲音帶着一絲驚歎。
暖閣緊閉的門後,溫落並未靠在門板上。他坐在桌邊,就着燭光,慢悠悠地用一把小銀剪修剪着一盆文竹的枯葉。臉上平靜無波,彷彿剛纔門外的一切從未發生。
只有小籠包能“聽”到他意識裏那聲極輕的嗤笑:「冰封的河面,得先鑿開縫,光才能透進去。這點‘舊物’,就是第一把鑿子。」
他剪下一片枯黃的葉尖,動作精準而優雅。「接下來,得讓他自己‘看見’光。」
庭院裏,柳言風沒有像困獸般嘶吼,也沒有崩潰。他只是死死攥着那套舊衣,如同攥着失而復得、卻又燙手無比的碎片。他在冰冷的石階上坐了下來,背脊依舊挺直,卻不再像緊繃的弓弦。
昏黃的燈光籠罩着他,將那身與相府格格不入的舊衣和他沉默的身影,一同融進深沉的夜色裏。98.8%的黑化值深淵依舊冰冷,但那厚厚的冰層之下,似乎有甚麼東西,正悄然鬆動。
翌日清晨,溫落打着哈欠推開房門,一副睡眼惺忪、昨夜受驚後疲憊不堪的小少爺模樣。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廊下角落、靠着柱子閉目養神的柳言風。少年依舊穿着相府給的細棉布衣褲,但懷裏,緊緊抱着那個靛藍色的粗布包袱,彷彿抱着唯一的浮木。
溫落像是沒看見他懷裏的包袱,也像是忘了昨夜的“驚嚇”,小鼻子皺了皺,驕橫地開口,聲音還帶着點剛睡醒的沙啞:“喂!小啞巴!杵這兒當門神呢?去!給本少爺打盆洗臉水來!要溫的!涼了熱了都不行!” 語氣頤指氣使,理所當然。
柳言風緩緩睜開眼。眼底的血絲未退,但那份擇人而噬的狂暴戾氣,卻沉澱了下去,變成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幽暗。
他沒有看溫落,沉默地起身,抱着包袱走向廚房方向。只是在經過溫落身邊時,那低垂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視線極快地掃過溫落垂在身側、那隻曾覆在他手背上引導出“超級打狗式”的、白皙柔軟的小手。
昨夜那破空一“咻”的凌厲感,那瞬間掌控非人力量的戰慄感,與懷中舊衣殘留的微弱暖意…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如同冰與火,在他死寂的心湖裏猛烈碰撞、交織。
溫落彷彿毫無所覺,伸了個懶腰,對着初升的朝陽眯起了眼,像只慵懶的貓兒。只有小籠包能看到,在柳言風視線掃過他手的瞬間,他脣角那抹極淡、轉瞬即逝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