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驚魂夜·毒計環環扣心絃 (1/4)
破敗的院門在蕭絕狂暴的一腳下呻吟着,幾乎要從門軸上脫落。風雪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入口,呼嘯着捲入,吹得冷焰單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刺骨的寒意瞬間攫取了她全身的暖意。
但比風雪更冷的,是蕭絕那雙眼睛。
那不再是平日裏充滿戲謔、殘忍或佔有慾的目光,而是一種純粹的、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殺意。像是一頭被觸怒了逆鱗的惡龍,冰冷的豎瞳鎖定了獵物,下一刻就要將其撕碎焚燬。
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玄色錦衣在風雪中微微擺動,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讓身後那些如狼似虎的侍衛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說。」
一個字,像是從冰窖深處撈出來,帶着砭人肌骨的寒氣,重重砸在冷焰的心上。
「你給西院的藥,到底是甚麼?」
所有的聲音彷彿都消失了,只剩下風雪嗚咽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冷焰能感覺到每一道投向自己的目光都如同冰冷的針,刺得她皮膚生疼。大腦在極致的危險下瘋狂運轉,幾乎要冒出煙來。
承認?死路一條。不僅自己立刻會化爲齏粉,剛剛得到的關於“暗眼”和賬冊的祕密也將永沉海底。
否認?蕭絕既然直接找到這裏,必然是掌握了某種線索或懷疑,那個貪財的婆子恐怕已經……或者說,很快就會開口。蒼白的否認只會激怒他,死得更快。
電光火石之間,冷焰選擇了第三條路——一個瘋子纔會走的路。
只見她渾身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嚇破了膽,原本就蒼白如紙的臉瞬間褪盡了最後一絲血色。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爲極致恐懼而收縮,視線卻沒有聚焦在蕭絕身上,而是渙散地、驚恐地望着他身後的虛空,彷彿看到了甚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啊——!!別過來!別過來!!」她突然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叫,聲音刺破了風雪,帶着一種神經質的癲狂,「血!又是你!你走開!走開啊!藥我已經給你了!你安息吧!別再纏着我了!!」
她一邊尖叫,一邊手腳並用地向後爬去,像是要躲避甚麼無形的索命惡鬼,動作慌亂失措,撞翻了旁邊一個破舊的矮凳,發出哐噹一聲響。
這番突如其來的瘋癲表現,讓原本殺氣騰騰的場面瞬間凝滯了一下。侍衛們面面相覷,眼神裏流露出些許驚疑不定——這北狄公主,難道真的瘋了?
蕭絕的眉頭狠狠一擰,眼中的殺意和疑慮交織在一起。他死死盯着冷焰,試圖從她那張寫滿瘋狂和恐懼的臉上找出絲毫僞裝的痕跡。但冷焰此刻的表現,堪稱完美。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精神崩潰後的歇斯底里,每一個眼神,每一聲尖叫,每一絲肌肉的顫抖,都在訴說着她被“冤魂”折磨得瀕臨崩潰的現狀。
「鬼話連篇!」蕭絕的聲音依舊冰冷,但其中的殺意似乎被這意外的狀況稍稍阻滯了一瞬,「本王問你,藥!哪來的?是甚麼?!」
「藥……藥……」冷焰像是被他的厲喝嚇住了,停止了尖叫,蜷縮起身體,雙手死死抱住頭,瑟瑟發抖,語無倫次地喃喃,「是安神藥……是祖傳的方子……他說他疼……他說冷……要我幫他……我就給了……我給了一次……他又來要……他說不夠……還要更多才能安睡……我才讓嬤嬤給的……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你去找他!你去找他要!別來找我!!」
她猛地抬起頭,再次看向蕭絕身後的虛空,手指顫抖地指着那個方向,眼淚和鼻涕糊了滿臉,聲音悽慘哀絕:「你走吧……求求你走吧……我錯了……我不該來胤朝……我不該嫁過來……放過我吧……」
這番哭訴,巧妙地將“給藥”的動機歸結於被“鬼”糾纏脅迫,並且暗示是“鬼”第二次索要,她才通過嬤嬤給了“更強的藥”,邏輯上似乎能自圓其說,至少,爲一個“瘋子”的行爲提供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
蕭絕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當然不信甚麼鬼神之說,但冷焰這副模樣,卻又不像全然作假。難道胡日查的死,真的只是巧合?是這個瘋女人被嚇得用了甚麼虎狼之藥,加速了那個廢物的死亡?
「祖傳的方子?」他向前踏了一步,靴子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輕響,帶來的壓迫感卻如山嶽般沉重,「甚麼方子?藥呢?還有沒有?!」
「沒……沒有了……最後一包都給他了……」冷焰使勁搖頭,眼神渙散,「沒了……真的沒了……那是保命的東西……阿媽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的……用了就沒了……」
她適時地流露出一種孩童般的委屈和懊惱,彷彿弄丟了最珍貴的糖果。
「保命的東西?」蕭絕捕捉到這個詞,眼神銳利如刀,「既能保命,爲何給他?!」
「因爲他要殺我!!」冷焰猛地尖叫起來,情緒再次失控,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着,「他說我不幫他……就要帶我走……去地下陪他!我好怕!我好怕啊!我只能給他!我只能給他了!」
完美的閉環。因爲“鬼”要索命,所以用“保命”的藥去換取“安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做出這種邏輯混亂的事情,似乎合情合理。
蕭絕沉默了。他居高臨下地審視着蜷縮在地上、狀若瘋魔的冷焰,目光如同實質般刮過她的每一寸皮膚,試圖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風雪依舊,院子裏靜得可怕,只剩下冷焰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時間彷彿被拉長,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突然,蕭絕猛地轉頭,對身後厲聲道:「把那個婆子帶過來!」
很快,兩個侍衛拖着一個渾身癱軟、面無人色的老嬤嬤走了進來,粗暴地將她摜在雪地裏。正是那個貪財的婆子。
她顯然已經受過驚嚇或審訊,頭髮散亂,衣服上沾着污漬,一看到蕭絕就如同見了閻王,磕頭如搗蒜:「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老奴甚麼都不知道!是……是公主!是那個瘋公主!她非說西院那個……那個鬼魂纏着她!要死要活的求老奴把藥粉混進傷藥的!老奴也是一時糊塗……看她可憐……又想圖個清淨……才……才鬼迷心竅幫了她一次……就一次啊王爺!老奴萬萬沒想到會喫死人啊王爺!」
婆子嚇得魂飛魄散,爲了自保,毫不猶豫地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冷焰身上,但說辭基本和冷焰的“瘋話”對得上,坐實了冷焰是因爲“鬧鬼”才求她送藥。
蕭絕的目光在涕淚橫流的婆子和瑟瑟發抖的冷焰之間來回掃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