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祕窟暗影·忠僕殘喘 (1/5)
「嘎吱——」
那令人牙酸的沉悶摩擦聲,如同沉睡的巨獸在深淵中翻了個身,在這死寂的溶洞裏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冷焰屏住呼吸,瞳孔因極度緊張和震驚而收縮,死死盯住面前那面正在緩緩洞開的巖壁。
塵埃混合着濃重的、積壓了不知多少年的陳腐氣息,從逐漸擴大的縫隙中撲面而來,嗆得她幾乎又要咳嗽,卻被她強行壓下,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火光跳躍不定,將那縫隙後的黑暗渲染得更加深邃莫測。
一個佝僂、模糊、幾乎完全融入陰影的輪廓,悄然出現在洞口。
藉着地上火把搖曳的光線,冷焰只能勉強看清那似乎是一個極其瘦小乾癟的人形,蜷縮着,彷彿被歲月和某種重壓摧殘得只剩下最後一點生機。
然而,與這孱弱身軀形成恐怖對比的,是那雙眼睛。
渾濁,佈滿灰翳,眼白泛着不健康的黃暈,但在那渾濁的深處,卻點燃着兩點銳利得驚人的光芒!如同即將燃盡的灰燼裏最後兩顆頑固的火星,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釘在冷焰身上。
那目光復雜至極,混雜着審視、警惕、難以置信的激動,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壓抑到極致的渴望。
冷焰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左手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瓷片,指尖因用力而發白。額角和腳踝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提醒着她此刻的虛弱與危險。她強迫自己冷靜,與那雙眼睛對視,試圖從中分辨出善意或惡意。
沉默在對峙中蔓延,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彼此粗重壓抑的呼吸聲。
「你……」冷焰終於率先打破死寂,聲音因受傷和之前的烈酒灼燒而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是誰?」
那陰影中的輪廓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發出一陣極其細微的、像是破風箱艱難拉扯般的吸氣聲。
良久,一個同樣沙啞、蒼老、乾澀得幾乎難以分辨音節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黑暗中飄了出來,帶着一種古怪的、生硬的腔調:
「老……奴……福……忠……」
福忠?!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猝然炸響在冷焰的腦海!震得她耳畔嗡嗡作響,幾乎懷疑自己因失血和高燒出現了幻聽!
福忠?!那個在她初入王府、最卑微絕望時,偷偷塞給她半塊乾淨饃饃的啞巴老嫗?那個據說早已因爲觸怒蕭絕而被拖出去亂棍打死的低等僕役?!
她怎麼可能還活着?!並且出現在這深入地底、守衛森嚴的祕窟巖壁之後?!
巨大的震驚讓她一時失語,只是瞪大了眼睛,試圖看清陰影中那張臉。
那黑影似乎看出了她的震驚與懷疑,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向前蠕動了一點,讓更多的光線勉強照亮了他/她的面容。
——那是一張幾乎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臉。
佈滿深深的、縱橫交錯的褶皺與疤痕,皮膚呈現出一種長期不見天日的、病態的蒼白與灰敗。嘴脣乾癟萎縮,鼻子似乎也曾受過重創,顯得有些歪斜。整張臉看上去異常蒼老,甚至難以分辨確切的年齡和性別。
但冷焰的記憶力何其驚人!她過目不忘的能力在此刻瘋狂運轉,將這張破碎扭曲的臉與她記憶中那個總是低着頭、佝僂着背、眼神渾濁的“啞巴老嫗”的輪廓一點點重合!
尤其是那雙眼睛!儘管變得更加渾濁,但那眼底深處偶爾閃過的、曾在她最飢餓時遞過饃饃的微弱善意,此刻與那銳利的精光交織,變得無比清晰!
真的是他!或者說……真的是“她”?! 福忠竟然是個女人?而且她不是啞巴?!
「你……沒死?」冷焰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你怎麼會在這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呵……呵呵……」福忠的喉嚨裏發出一種極其怪異、像是哭又像是笑的漏氣聲,「老奴……這副鬼樣子……和死了……又有……甚麼分別……」
她說話極其艱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深處擠壓出來,帶着濃重的氣音和奇怪的停頓,顯然聲帶或喉嚨遭受過嚴重的損傷。
「王爺……以爲……打死了……扔去了……亂葬崗……」她斷斷續續,語速極慢地敘述着,渾濁的目光投向冷焰身後無盡的黑暗,彷彿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回憶,「是……是惠妃娘娘……在天之靈……不忍吧……讓老奴……被……被這‘地下’的‘朋友’……拖了進來……撿回了……半條……賤命……」
「地下……的朋友?」冷焰的心猛地一凜,目光下意識地掃向周圍冰冷的巖壁和深不見底的污水潭。難道這鬼地方,除了她們,還有別的“東西”?
福忠卻似乎不願多解釋這個,她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眼珠,目光重新聚焦在冷焰慘不忍睹的傷處和那枚染血的瓷片上,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急促:「殿下……您的傷……得快……快處理……進來……快……」
她極其費力地,向旁邊挪動了一下,讓開了些許空間,示意冷焰進入那個剛剛開啓的、散發着濃郁陳腐氣息的洞口。
冷焰只猶豫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