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熔爐眼釘與黑鷹之影 （1/3）

冰冷的泥漿沒過腳踝，每一次跋涉都如同在粘稠的瀝青沼澤中掙扎。沉重的骨刃被當作柺杖，深深插入泥濘，每一次拔出都帶起一片污濁的泥浪。沈翊佝僂着身體，如同揹負着無形的山巒，每一步都牽扯着全身炸裂般的劇痛。右臂的骨裂和撕裂傷在強行拔刀後如同被重新撕裂，每一次骨刃支撐地面帶來的反震都讓牙關緊咬。左肩那沉重的熵燼斷臂更是如同焊死的鑄鐵錨鏈，每一次身體的晃動都帶來肩胛骨深處細微的骨裂呻吟，彷彿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在骨縫裏反覆碾磨。

【警告！左肩胛骨應力性微骨折（持續惡化）……熵燼斷臂連接處組織磨損加劇……】

【右臂骨骼骨裂區域……炎症反應加劇……伴隨局部組織液滲出……】

【生命能量恢復速率……受持續傷痛及負重影響……降低至0.3%/小時……當前：68%……】

系統的提示冰冷地標註着這具身體的極限。體內奔湧的、來自熔鑄巨爪獸的磅礴生命精粹如同被堵塞在鏽蝕管道里的高壓蒸汽，修復的速度遠不及持續損耗帶來的崩塌。力量感在消退，疲憊如同冰冷的潮水，從骨髓深處緩慢地、無可阻擋地漫上來。

空氣裏瀰漫着濃得化不開的硫磺腥氣、金屬鏽蝕的惡臭、以及熔爐獸屍體腐敗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甜膩焦糊味。管道深處那巨大的屍骸如同崩塌的山嶽，在微弱的光線下投下扭曲猙獰的陰影。破碎的熔爐觀察窗依舊在極其緩慢地噴湧着灼熱的氣流，發出垂死般的嘶鳴，每一次氣流噴湧都讓周圍的空氣微微扭曲，帶來一陣灼人的熱浪。

羅鋒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孤狼，在前方十幾米處無聲地移動。他的腳步沉穩有力，踩在粘稠的泥漿裏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節奏恆定，沒有絲毫拖沓。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一塊移動的黑色磐石，隔絕了身後所有的疲憊與傷痛。他沒有回頭，沒有催促，彷彿沈翊能否跟上與他毫無關係。

沈翊的目光艱難地抬起，越過羅鋒那沉默如山的背影，落在他腰間。那根沾滿污血和粘稠綠液、閃爍着暗沉金屬寒光的熔爐獸眼釘，被一根粗糙的皮繩隨意地系在羅鋒的腰帶上，隨着他的步伐輕輕晃動。眼釘尖銳的頂端在幽暗中偶爾反射出一點冰冷的微光，如同蟄伏的毒蛇之牙。

那是他的戰利品。羅鋒丟給他的。一句“磨利了，能釘穿三寸鋼板”便是唯一的說明。

沈翊的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骨刃粗糙的刀柄。冰冷的骨質觸感混合着掌心崩裂傷口滲出的溫熱血液，帶來一種奇異的刺痛與清醒。他需要它。那根眼釘。在這片地獄裏，任何能釘穿鋼板的東西，都是活下去的資本。

他咬緊牙關，牙齦因爲過度用力而滲出血腥味。身體深處那被強行壓榨出的最後一絲氣力再次凝聚。他猛地發力！右臂肌肉賁張，不顧撕裂般的劇痛，將骨刃從泥漿中狠狠拔出！同時左腿用盡殘存的力量向前猛蹬！

噗嗤！

身體踉蹌着向前撲出一步！泥漿飛濺！巨大的慣性幾乎讓他再次摔倒！但他死死拄着骨刃，強行穩住了重心！劇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眼前陣陣發黑，但他沒有停下！一步！又一步！如同拖着殘破軀殼的提線木偶，在泥沼中蹣跚前行，死死咬住前方那道沉默的背影！

距離在緩慢地、痛苦地縮短。十米……八米……五米……

就在沈翊幾乎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肺部如同破舊風箱般劇烈喘息，意識開始被黑暗邊緣侵蝕的剎那！

嗡——！！！

一股冰冷、堅韌、如同凍原寒鐵般的意志訊息！毫無徵兆地再次從緊握的骨刃刀柄深處爆發！透過掌心崩裂的傷口！如同最直接的電流！狠狠刺入沈翊圖譜殘核的最深處！

斬斷遲疑！只餘目的！

冰冷的戰鼓再次擂響！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狂暴！瞬間驅散了意識邊緣的昏沉！一股源自本能、被強行點燃的兇戾感如同被投入了高壓氧艙！強行壓榨着瀕臨枯竭的肌肉纖維！帶來一股撕裂筋肉般的劇痛與極度充盈感交織的痛苦浪潮！

他沾滿血污泥漿的身體猛地一挺！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佝僂的脊背強行拉直！腳步瞬間加快！雖然依舊踉蹌，雖然每一步都牽扯着全身的傷痛，但速度卻陡然提升！如同迴光返照的困獸，爆發出最後衝刺的力量！朝着羅鋒的背影猛追上去！

三米！兩米！一米！

就在沈翊幾乎要撞上羅鋒後背的瞬間！

羅鋒的腳步毫無徵兆地停了下來。如同高速移動的磐石瞬間凝固。他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身，讓開了半步的空間。

沈翊猝不及防！身體因爲巨大的慣性猛地向前撲去！眼看就要重重摔倒在泥漿裏！

嗡！

圖譜殘核深處那冰冷的狩獵意志碎片猛地一震！一股超越極限的反應力如同電流般瞬間貫通殘破的神經！沈翊的右臂肌肉在千鈞一髮之際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協調力！緊握的骨刃猛地向側下方狠狠一拄！

鐺！！！

骨刃的尖端重重戳在一塊半埋在泥漿裏的、堅硬的金屬殘骸上！火星四濺！巨大的反衝力硬生生止住了他前撲的勢頭！身體劇烈地搖晃了幾下，最終勉強穩住了沒有摔倒！但右臂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

他劇烈地喘息着，冷汗如同瀑布般湧出，混雜着血水和泥漿，從額頭滾落，模糊了視線。肺部如同被滾燙的砂礫填滿，每一次吸氣都帶來撕裂般的灼痛。

羅鋒緩緩轉過身。那張如同凍原寒冰般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穿透沈翊狼狽不堪的軀殼，落在他緊握骨刃、因爲劇痛而劇烈顫抖的右手上。他的目光在那隻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緩緩下移，落在了沈翊腳邊那片被骨刃戳擊濺起的泥漿區域。

那裏，半埋在污濁泥水中的，是一塊邊緣鋒利、足有臉盆大小的、鏽蝕變形的金屬板。剛纔骨刃就是戳在了它的邊緣。

“眼釘。”羅鋒乾澀的聲音響起，如同鏽鐵摩擦，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他沒有解釋剛纔的停頓，也沒有評價沈翊那狼狽的衝刺和極限的止步。只是伸手指了指沈翊腰間——那根沾滿污穢、被沈翊用一根臨時撕下的破爛布條胡亂系在腰間的熔爐獸眼釘。“磨它。”

沈翊劇烈喘息着，視線因爲汗水和血水而模糊。他順着羅鋒手指的方向，艱難地低下頭，看向自己腰間那根冰冷沉重的眼釘。又看向腳邊那塊鏽跡斑斑的金屬板。

磨……它？

在這片泥濘的污穢裏？用這塊破爛的鏽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