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6章 餘燼重燃、密鑰碎星與未至的陰影 （1/2）

極致的白光緩緩褪去，如同潮水退卻，露出被沖刷過的沙灘。

導航主控室內，那狂暴的數據風暴和猙獰的靜滯觸手已然消失不見。空間中依舊流淌着能量光帶，但不再是混亂的廝殺，而是趨於一種微弱但穩定的脈動，如同重傷者終於平穩下來的心跳。灰色的污染能量並未完全清除，但它們像是失去了活性，如同退潮後留在沙灘上的死寂泡沫，不再具備侵略性。

老白單膝跪地，用幾乎報廢的監管者密鑰勉強支撐着身體，劇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他的靈能徹底枯竭，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但他佈滿血絲的眼睛，卻死死地盯着風暴原本的中心。

那裏，沈翊的光影人形依舊存在，但變得更加凝實，輪廓清晰了許多。雖然依舊透明，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但那雙“眼睛”裏，屬於“沈翊”的意志之火，已經重新穩定地燃燒起來。纏繞他的灰色數據鎖鏈大部分已經崩斷、消散，只剩下幾縷殘跡，如同破碎的蛛網，正在被方舟之心自身緩慢的淨化程序剝離。

“成……功了？”老白的聲音沙啞得幾乎無法辨認。

沈翊的光影微微點頭，一個帶着無盡疲憊，卻又如釋重負的意念傳來：“暫時……壓制住了。你帶來的‘變量’……超出了它的計算核心負荷。邏輯陷阱被沖垮了。”

隨着沈翊意識的回歸和靜滯污染的暫時退卻，星火方舟的AI主控邏輯似乎也開始了自我修復和重置。主控室內，那些爲節能而調暗的燈光逐漸恢復正常亮度，冰冷的應急光線被柔和的、模擬自然星光的照明取代。空氣中那股陳腐的金屬氣味開始被清新的循環空氣稀釋。最重要的是，那種吞噬一切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打破了——遠處，隱約傳來了系統重啓的嗡鳴，以及……某個區域似乎響起了微弱的、代表解除警戒狀態的柔和音效！

方舟，正在從“靜默天堂”的噩夢中緩緩甦醒。

“船員們……”老白急切地問，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之一。

沈翊的光影閉上眼，似乎在感知整個方舟的狀態，片刻後回應：“‘靜默化’進程已中止。大部分船員意識處於受保護的休眠狀態，需要時間逐步安全喚醒。但有少數深度連接者……意識損傷嚴重，恢復需要更長時間，甚至可能……”他的意念中帶着沉痛。

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老白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一鬆，差點直接癱倒在地。

就在這時，他手中一直緊握的監管者密鑰，發出了最後一聲輕微的、如同嘆息般的嗡鳴。隨即，令牌表面那些流淌着藍白色光芒的玄奧紋路，光芒徹底熄滅。緊接着，一道道細密的裂紋從密鑰中心蔓延開來，如同蛛網般瞬間佈滿了整個令牌。

咔嚓。

一聲輕響，在老白怔怔的目光中，這枚由零博士贈予、數次救他於危難、最終幫助他扭轉局面的黑色令牌，碎裂成了十幾塊黯淡無光的碎片，從他無力的指縫間滑落，叮叮噹噹地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密鑰……碎了。

老白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有對零博士的懷念，有對密鑰耗盡力量的惋惜，也有一絲不安——這枚鑰匙，是否也代表着與“監管者”那條若有若無的線索，暫時中斷了？

沈翊的光影也“看”着那些碎片，意念傳來：“它承載的使命已經完成。若非它的秩序之力與‘綠芽’的變量特性結合，我們無法創造那個關鍵的‘悖論奇點’。”

老白點點頭，剛想說甚麼，突然，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視野開始模糊。他的身體和意識，都已經達到了極限。

“老白！”沈翊的意念帶着關切。

“我……需要……休息……”老白勉強吐出幾個字，意識便沉入了無邊的黑暗。在徹底失去知覺前，他彷彿感覺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下墜的身體，同時，一個清晰的、帶着決意的意念傳入他腦海：

“放心休息。方舟，交給我。”

……

當老白再次恢復些許意識時，發現自己躺在醫療艙的病牀上，身上連接着各種生命維持和監測設備。柔和的光線並不刺眼，空氣中瀰漫着消毒液和營養劑的味道。一個熟悉的、帶着電子合成音但不再冰冷刺骨的聲音在艙內響起：

“生命體徵穩定，靈能衰竭，深度疲勞。預計需要四十八標準時基礎恢復。”

是星火AI的聲音，但不再是那個充滿靜滯低語的怪物，而是恢復了原本的、略帶機械但邏輯清晰的狀態。

“星火？”老白虛弱地開口。

“是我，老白。核心邏輯已重置，靜滯污染已被隔離壓制。歡迎歸航。”星火的聲音頓了頓，補充道，“沈翊指揮官的意識暫時與方舟之心深度綁定，正在主導方舟修復和船員喚醒工作。他讓我轉告你，好好休息。”

老白松了口氣，真正的家的感覺，似乎回來了一些。他嘗試動了一下，渾身如同散架般疼痛。

“我們……現在在哪裏？”

“已脫離原危險星域，正在進行短途常規航行，目的地：一個相對安全的資源補給點。根據沈翊指揮官指令，方舟將進入一段時間的靜默修復期，並嘗試破解你帶回的關於‘監管者’和‘至高協議’的信息。”

老白閉上眼睛，感受着身下牀鋪的堅實。他們贏了這一仗，從內部拯救了方舟。但代價是巨大的：密鑰碎裂，方舟受損，船員需要時間恢復，而前方，是更加龐大、更加恐怖的真相——“至高協議”和它所代表的終極靜滯。

就在他思緒紛雜之際，醫療艙的通訊燈突然閃爍了一下，星火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老白，休眠前接收到一條來自方舟外部監測陣列的、經過多重加密的微弱超空間信號。信號源無法追蹤，但其加密方式……與已碎裂的‘監管者密鑰’底層代碼，有高度相似性。”

老白猛地睜開了眼睛。

信號內容經過初步破譯，只有簡短的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