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弘郞 (1/3)
窗紙上的月影被風揉得碎碎的,今日也不知爲何,楊婉清到這個時候也沒來過主屋。
凌肅躺在牀上已經半年有餘,每日最期盼的,就是有人來給他喂藥,擦洗。因爲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能感覺到自己尚在人間。
所有人都以爲凌肅一直在昏睡,對外面發生的事一點也不知道。只有凌肅自己知道,困在一個不能動的身體裏是多麼痛苦。
這半年多以來,他又在被迫的情況下知道了多少侯府的祕密。有多少他以爲的美好下面藏着臭不可聞的真相。
又有多少他以爲真相其實另有玄機。
可是,他只能靜靜地躺在牀上聽着,人來人去……有人期待他早日康復,更有人盼着他趕緊去死。
門被推開又關上,腳步聲卻不像楊婉清的。
“弘郞,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呵呵……”女子嬌嗔的聲音傳進耳朵,不是楊婉清。卻是……
——柳媚兒!凌肅的睫毛飛快顫動。
“別擔心,楊婉清還在宮裏挨姑母訓呢,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這男人是誰?
“唔……他畢竟是……唔……呃……呃……我男…人。”情慾讓柳媚兒已經沒法完整的說出話來。
“你男人?…嗯?…再說一遍……”男人的聲音惡狠狠地,“誰是你……男人?”
“我…錯了…你,纔是…我…男人……啊……輕點兒……”
不堪入耳的聲音不由分說往凌肅耳朵裏鑽,像一根根淬了毒的牛毛小針,從凌肅每一個毛孔鑽進他的身體。
凌肅的胸腔像被千斤閘板死死壓住,每一次心跳都撞得肋骨發疼。他想衝出去,砍了這對狗男女,可是,自己連動一動嘴巴的辦法都沒有。
他想睜開眼,眼皮卻像有千斤重,只能微微的撐開一條細細的縫隙。那兩條交疊的影子在瞳孔裏放大、扭曲,搖晃,卻看不到他們的臉。
柳媚兒的每一聲嬌喘,都如一把生鏽的刀子割過他的喉管,割不開皮肉,卻能把血沫子嗆進肺裏。他的胸膛在劇烈起伏,只是,對面貴妃榻上激戰正酣的兩人根本不可能發現。
他聽見自己牙根碎裂的細響——上下顎咬得太緊,碎齒混着血腥味往肚裏滾。而事實上,他喉嚨裏的肌肉都是僵硬的,連一聲悶哼都擠不出來。
淫靡的汗味、脂粉味、還有男人身上熟悉的龍涎香。以往他總在柳媚兒身上聞到,她只說是自己喜歡,原來——
各種味道全衝進鼻腔,像那年自己第一次砍下敵人的頭,被那傢伙頸子裏滾燙的血漿崩了一臉,又腥又燙,把腦漿都燙得吱吱作響。
他想撕爛那兩張臉,掐着他們的脖子直到兩個人都斷氣爲止。可指尖連顫抖的資格都沒有。
男人粗重的喘息近在咫尺,幾乎貼着他的耳膜震動,像戰鼓擂在頭骨裏;柳媚兒的浪笑一聲高過一聲,每一下都踩在他臉上,把骨頭踩成粉末。
他們就在自己的牀面前,柳媚兒白花花的身子在眼前晃動,跟當年在自己身下的時候一模一樣。自己當年有多喜歡她這副浪模樣,現在就有多恨。
原來,柳媚兒這樣的模樣,看到的人不止自己一個。
此刻凌肅恨不得立刻死去,可偏偏連暈厥的權利都被剝奪——意識清醒得像一把被反覆磨快的刀,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一寸寸凌遲。
瞳孔裏倒映的燭光忽地一顫,兩行滾燙的液體從眼角滑進鬢髮。
那不是淚,是血。
想他凌肅一生忠於君王,忠於家庭,只有一妻兩妾,且對這個柳媚兒尤其縱容。然而,現在在自己面前上演活春宮的人竟然會是她!
如果可以做到的話,凌肅寧願中毒那天直接就死去,再不存着自己還有救的心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喘息聲總算漸漸停息。
牀幃忽的被完全掀開,一盞燭光被拿到凌肅面前。凌肅能感覺到有光,眼皮卻仍然重如鉛塊,根本睜不開。
更讓凌肅如萬蟻噬心的話語卻響起:
“喲!”柳氏過分誇張地叫道:“看看,他真的沒死欸!眼睛裏都流血了呢!”
柳氏的聲音淬着毒,指甲在凌肅臉頰輕輕劃過,“看看,這是聽到剛纔的聲音了?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