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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黑瞎子溝狐仙記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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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五年秋後,陳歲安耷拉着腦袋下了火車。夜裏風跟刀子似的,颳得他酒勁兒直往上撞,眼前金星子直冒。他扶着棵老槐樹幹嘔,胃裏翻江倒海,酸水順着下巴滴在褲腿上。

“操他姥姥的倒黴世道!”他低聲罵了句,抬袖子抹了把嘴。

想當年,他是全縣高考狀元,披紅戴花考上東北工學院,那陣仗比過年還熱鬧!村裏敲着鑼鼓送他出山,老爹擺了三桌流水席,殺豬宰羊的。誰承想,畢業分到機械廠不到倆禮拜,讓人給坑了——貪污公款?他冤得能哭出淚來!蹲了兩年大獄,工作黃了,城裏對象連個信兒都沒留,捲鋪蓋滾蛋。如今灰頭土臉回村,哪敢見鄉親?

黑瞎子溝村,聽這名兒就知道窩在長白山餘脈的褶皺裏,窮得掉渣兒,山高林密路難走。陳歲安望着黑黢黢的山道直犯怵——大半夜的,得走二十里山路,還得過亂葬崗、老墳圈子,擱誰心裏不打鼓?

他晃了晃腦袋,酒勁兒還沒過去,咬咬牙硬着頭皮上了路。月亮跟刷了層白漿似的,照得山路像條死蛇蜷着。兩邊老槐樹杈子張牙舞爪,風嗚嗷嗚嗷的,跟冤魂哭嚎似的。陳歲安雖說是念書的,不信牛鬼蛇神,可這深山老林的陰寒勁兒,直往骨頭縫裏鑽。

走着走着,前頭忽傳來鑼鼓點兒和咿咿呀呀的唱戲聲。他停住腳,扒着樹杈子往前瞅:“大半夜的,山溝子裏誰搭臺子唱戲?”

好奇心勾着他湊過去。轉過山坳,眼前敞亮——一片空地上扎着戲臺子,四角掛着大紅燈籠,臺上穿大紅戲服的姑娘正唱呢。臺下稀稀拉拉坐幾個人,個個跟中了邪似的盯着臺上看。

陳歲安樂了:“嘿,山溝子裏還有這樂子!”

他擠到犄角旮旯站着。臺上唱的是《黃仙姑降妖》,講黃大仙附身村姑驅邪的事兒。東北民間常演這出,可陳歲安越聽越不對——戲文裏有好些詞兒,是他們黑瞎子溝老輩兒傳下來的土話,外頭人根本不懂。

再看那唱戲的姑娘,長得真俊!瓜子臉兒,柳葉眉,丹鳳眼滴溜溜轉,勾得人心癢癢。身段軟和得跟麪條兒似的,水袖一甩一甩的,唱腔清亮得跟山泉水淌過似的,聽得人直愣神兒。

戲臺邊上,樂班子也賣力氣:拉胡琴的老頭搖頭晃腦,吹嗩吶的漢子腮幫子鼓得跟包子一樣,敲鑼打鼓的胳膊掄得像風車。陳歲安暗忖——這戲班子配置忒齊整了,光胡琴就三把,板鼓堂鼓大鑼小鑼鐃鈸全套,比縣劇團還講究。

正看入神,胳膊肘被人碰了下。一扭頭,不知啥時候,旁邊坐了個穿藏青棉襖的老太太,眯縫着眼看他。

陳歲安嚇一跳:“哎呦喂!您啥時候坐這兒了?跟個小貓兒似的沒聲兒!”

老太太咧嘴笑,黃牙沒剩幾顆:“我請的戲班子,今兒我過壽,熱鬧熱鬧。”

陳歲安心裏犯嘀咕:荒山野嶺的,一老太太單請戲班?再看底下觀衆,一個個面無表情跟木偶似的,越看越瘮得慌。

他又盯臺上看——嘿!那唱戲的姑娘臉兒咋變了?尖嘴猴腮,眼睛細長往上挑,活脫脫一狐狸臉!

陳歲安揉了揉眼,再瞧,姑娘又變回原樣兒,正唱高腔呢,聲兒能竄上房梁。他心說:許是酒勁兒沒過去,眼花了。

可就在這時,他瞅見戲臺子底下陰影裏,幾條毛乎乎的尾巴在晃悠。再細看那些觀衆,燈影底下拖着長尾巴!

陳歲安汗毛根兒都豎起來了,酒勁兒“唰”地全跑了。他想問老太太咋回事,一扭頭——身旁空了!就剩那杆大銅菸袋靠在椅邊,還冒着青煙兒。

“我操!”他尖叫一聲,撒丫子往家跑。

山路硌腳,他跌跌撞撞,衣裳被樹枝颳得稀爛也不敢停。跑到村口,累得直喘粗氣。村裏靜得邪乎,就遠處幾聲狗叫。他摸到自家院兒,哐哐砸門:“爹!娘!開門!”

砸了半天沒動靜——他想起信兒裏說,爹孃去縣城姐姐家住了,還沒回來。摸了摸門框上邊,掏出鑰匙,手剛要插鎖眼兒,“嗡”地一聲,戲文聲又飄過來了!

鑰匙“噹啷”掉地上,他哆哆嗦嗦撿起來,可咋插都插不進鎖眼兒。戲文聲越走越近,陳歲安魂兒都飛了,扭頭往後院穀倉跑——那是爹存糧的地方,能藏人!

他撞開穀倉門鑽進去,反手閂上,背靠着門板直喘氣。穀倉裏黑黢黢的,就幾縷月光從牆縫兒漏進來,滿鼻子穀子味兒倒挺踏實。他摸到堆稻草,一屁股癱在上頭。

“活見鬼了……”他嘟囔着,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小子,跑得夠快的啊。”

黑暗裏突然冒出聲音——正是戲臺子邊上那老太太!

陳歲安魂兒都飛了,就見月光底下,老太太盤腿坐在米袋子上,菸袋鍋子一明一暗:“你太奶我過壽,你攪了興致,咋說?”

陳歲安腿肚子轉筋:“太、太奶,我錯了!您說咋辦?”

老太太磕了磕菸袋:“明兒去你瞧戲的地界兒,給我掛仨歪脖小鳳凰,備三斤洪亮戲水,再加十二根黃條,記好了!”

陳歲安懵圈:“啥玩意兒?聽都沒聽過!”

老太太氣得用菸袋鍋子敲米袋:“你個陳老狠的孫子!跟你爺爺一個德行!是仨小雞,一斤白酒,十二根香!記住了?”

陳歲安忙點頭:“記住了!記死了!”

“別忘嘍!”老太太站起身,佝僂着腰倒挺利索,“忘了我就上你家炕頭唱七七四十九天,唱得你家雞都不下蛋!”

“不敢忘!不敢忘!”陳歲安連聲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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