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衆生百態 (1/2)
冰冷的澗水氣息如同實質的死亡之吻,包裹着林自強急速下墜的身體。無邊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亮,也吞噬了意識。
只有腦海裏最後瘋狂閃爍的冰冷提示,如同風中殘燭,倔強地證明着他曾經的存在:
【警告!生命體徵急速下降!陷入瀕死狀態!…】
……
“強哥兒——!!!”
小樹淒厲絕望的哭喊,如同鋼針,狠狠扎進“紅草堡”每一個人的心臟。沉重的柵欄門在李三娘拼死拉扯下,“哐當”一聲合攏,隔絕了外面無邊無際的、彷彿要將人靈魂都吸走的黑暗。
門內,死寂。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小樹撕心裂肺的嚎哭在狹窄的空間裏迴盪,震得人耳膜發麻。
李三娘背靠着冰冷的木門,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她懷中緊緊捂着那幾株沾着夜露和泥土的紫背草,葉片邊緣的暗紫色在跳動的火光下,像凝固的血。
她眼前反覆閃現着最後那一幕:林自強如同斷翅的鷹,撞向撲來的巨狼,然後被那無底的黑暗徹底吞沒。
那決絕的背影,那聲最後的嘶吼“帶藥走!”,像烙印一樣燙在她的靈魂深處。
“強哥…強哥他…”小樹癱軟在地,雙手死死摳着地面的泥土,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聲音嘶啞得不成調。
林二狗臉色慘白如紙,嘴脣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死死盯着緊閉的柵欄門,彷彿林自強下一刻就會渾身浴血地推開它走進來。
堡壘內的其他人,被這驚天變故徹底震懵了。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彷彿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只餘下刺骨的寒氣和嗆人的灰燼。
老人們眼神空洞,婦人們捂住了嘴,孩子們嚇得瑟瑟發抖,連哭泣都忘了。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哇——”許家少年懷中的弟弟,被這壓抑到極致的氣氛驚醒,發出尖銳的啼哭。這哭聲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死了…強哥兒死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喃喃道,帶着無法言喻的絕望。
“掉進鬼哭澗了…那地方…那地方從來沒人能活着出來…”另一個老人哆嗦着補充,眼中充滿了對那黑暗深淵的恐懼。
恐慌如同瘟疫,瞬間在人羣中蔓延開來。剛剛還因許大娘可能得救而升起的一絲慶幸,瞬間被更大的恐懼淹沒。
主心骨沒了!那個帶着他們狩獵、築牆、識字的強哥兒,那個如同定海神針般的少年,沒了!
就在這時,一個壓抑着、帶着一絲扭曲快意的聲音,從角落裏響起:
“呵…死了?死得好啊!讓你們信他!一個毛頭小子,真當自己是救世主了?”
衆人循聲望去。是彭石頭!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背靠着冰冷的土牆,臉上還殘留着淚痕,但那雙赤紅的眼睛裏,此刻卻燃燒着一種近乎瘋狂的怨毒和扭曲的快意!
他死死盯着李三娘,又掃過小樹和林二狗,聲音帶着刻骨的嘲諷:“帶着你們去送死!現在好了,他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甚麼紅草堡!甚麼希望!全是狗屁!在這鬼地方,誰都得死!早死晚死而已!”
“你閉嘴!”小樹如同被點燃的炸藥,猛地跳起來,雙目赤紅,就要撲向彭石頭!
“我閉嘴?”彭石頭毫不示弱,梗着脖子,聲音尖利,“我說錯了嗎?要不是他非要去採甚麼破草藥,會引來那麼多畜生?要不是他逞英雄,自己掉下去?他活該!連累我們差點全死在外面!”
他越說越激動,手指狠狠指向李三娘懷裏的紫背草,“就爲了這幾根破草!值嗎?!”
“值不值,不是你說了算!”李三娘猛地轉過身,聲音如同淬火的寒冰,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她臉色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裏面燃燒着一種近乎悲壯的火焰。她一步步走到彭石頭面前,懷中的紫背草被她攥得死緊。
“強哥兒是爲了救許大娘的命!是爲了保住我們堡裏唯一的草藥郎中!是爲了我們所有人!”
李三娘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他用自己的命,換了許大娘的命!換了我們採藥回來的機會!你有甚麼資格在這裏說風涼話?!”
她逼視着彭石頭那雙怨毒的眼睛:“你彭家就剩你一根獨苗!強哥兒可曾虧待過你?可曾少你一口喫的?昨夜蠻狼來襲,若不是強哥兒帶人拼死抵抗,你和你嬸孃弟弟,早就在柴房裏餵了狼!你現在說這話,良心被狗吃了?!”
彭石頭被李三娘的氣勢懾住,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怨毒取代,嘴脣哆嗦着,還想反駁。
“夠了!”又一個尖利的聲音插了進來,是蔡寡婦!她擠開人羣,臉上帶着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毫不掩飾的算計,聲音又尖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