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風暴前夕 （1/2）

咸陽那封措辭考究、帶着相國府印記的信函，被秦天謹慎地收了起來，並未立即拆閱。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應對——邊境線上那越來越濃重、幾乎凝成實質的壓抑感。

短暫的相持階段，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並未持續太久。種種細微卻不容忽視的跡象，開始如同蛛網般在邊境蔓延，清晰地指向一個事實——李牧，這位趙國軍神，正在醞釀着一場石破天驚的反擊！

首先是斥候用生命換回的情報，變得越來越觸目驚心。

“裨將，趙軍‘胡刀騎’已前出至龐煖本部側翼，數量超過三千！”

“發現趙軍工兵大規模活動跡象，他們在鷹揚塞後方開闢了多條隱祕通道，並。大量囤積攻城器械組件！”

“龐煖的帥旗所在，每日都有新的傳令兵頻繁進出，趙軍各部調動異常活躍！”

“抓獲一名趙軍哨探，其身上搜出三日份的乾糧和精製肉脯，遠超日常巡邏配給！”

每一條消息，都像一塊沉重的冰，砸在狼牙壁壘每一個軍官的心頭。經驗豐富的老卒們開始默默地反覆檢查自己的兵刃甲冑，眼神中沒了往日的喧囂，只剩下一種對即將到來的毀滅性力量的凝重。空氣中瀰漫着一種令人窒息的緊繃，連寒風呼嘯的聲音，都彷彿帶上了金戈鐵馬的殺伐之音。

天空也彷彿感應到了這肅殺之氣，連日來鉛雲低垂，陰沉得可怕，凜冽的寒風颳在臉上，如同刀割。整個邊境防線，都籠罩在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死寂之中。

這一日，來自北線兵團主將蒙武的軍令，終於以最快的速度送達了狼牙壁壘。傳令兵風塵僕僕，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與肅穆。

軍令的內容簡潔而沉重：

“據確報，趙將李牧已完成戰役部署，不日將發動總攻。狼牙壁壘位置關鍵，首當其衝。命裨將秦天，率所部將士，依託壁壘，死守待援，沒有軍令，絕不後撤一步！務必挫敵鋒芒，以待主力決戰！此戰，關乎北線全局，望爾等奮勇，揚我大秦軍威！”

死守待援！沒有軍令，絕不後撤！

命令中的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這幾乎是將狼牙壁壘釘死在了最前沿，成爲了必須用鮮血和生命去遲滯趙軍鋒芒的棄子！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道冰冷的軍令真正下達時，指揮所內的氣氛還是瞬間降到了冰點。

李順的獨眼死死盯着地圖上狼牙壁壘那孤懸在外的標記，喉結滾動了一下。猴三沉默地擦拭着匕首，眼神冰冷。其他幾位屯長、什長，臉上也都寫滿了決然與一絲難以掩飾的悲壯。

他們都知道，這一次，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進攻。這是李牧蓄謀已久的總攻！面對的，將是排山倒海、不計代價的瘋狂衝擊！

秦天緩緩捲起軍令，臉上看不出喜怒。他走到指揮所門口，望着外面陰沉壓抑的天空，以及遠方趙軍防線後那隱約可見的、如同烏雲般集結的軍隊輪廓。

“都聽到了？”他的聲音平靜，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喏！”衆人凜然應聲。

“李牧要來了。”秦天轉過身，目光掃過每一張堅毅或蒼白的臉，“他想一口吞掉我們，作爲他總攻的開門紅。”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股斬釘截鐵的銳利：“但我們，是卡在他喉嚨裏的一根刺！一根淬了毒的硬刺！他想吞，就得做好被扎得滿嘴是血的準備！”

“傳我將令！”秦天厲聲道：

“一、所有士卒，取消輪休，全員進入最高戰備狀態！弓弩上弦，刀劍出鞘！”

“二、加固所有防禦工事，尤其是正面柵門和受損牆段，給我用巨石和鐵水澆死！”

“三、將所有庫存的火油、擂木、滾石，全部搬上牆頭，合理分配至每一段防區！”

“四、斥候隊前出距離縮短，以預警爲主，避免無謂傷亡。”

“五、傷兵營做好最壞打算，輕傷者一律歸隊參戰！”

“六、將所有剩餘糧食，集中分配，讓弟兄們……戰前，喫一頓飽飯！”

一道道命令清晰地下達，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沒有人質疑，沒有人猶豫，所有人都如同上緊了發條的機器，迅速行動起來。壁壘之內，氣氛雖然壓抑，卻陡然間充滿了一種悲壯的活力。士卒們沉默地搬運着守城物資，加固着工事，檢查着兵甲，眼神中恐懼猶在，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迸發出來的兇悍與死志。

秦天親自巡視着每一處防務。他走過垛口，拍了拍一名年輕弩手緊繃的肩膀；他檢查柵門，親手和士卒一起扛起沉重的橫木；他來到傷兵營，看着那些掙扎着想要起身的傷員，沉聲道：“躺好，活下去，就是勝利。”

他的平靜與果斷，如同定海神針，穩住了壁壘內浮動的人心。

夜幕降臨，壁壘內卻燈火通明，無人入睡。伙伕們將最後儲備的糧食盡數取出，熬煮了濃稠的粟米粥，甚至罕見地切了些風乾的肉糜進去。士卒們圍坐在篝火旁，沉默地喫着這可能是最後一頓的飽飯，沒有人說話，只有咀嚼聲和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秦天站在望樓上，寒風吹動他的衣袂。他遠遠望着趙軍方向那片連綿不絕、如同星河落地的營火，目光銳利如鷹。

他能感覺到，一股毀滅性的力量，正在那片營火之下瘋狂地積聚，如同蓄勢待發的火山。

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