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求生宣言

教官的嘶吼在場地上空迴盪，命令她們分散開，進入指定區域。喪屍嗅到活人的氣息，開始躁動，拖着扭曲的步伐逼近。

“跟緊我，”冷一一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冷靜，“別落單，注意腳下和身後。”

四人背靠背，形成一個脆弱的防禦圈，在滿是碎石和污穢的場地上緩慢移動，警惕着每一個方向。一隻喪屍嘶吼着撲向看起來最弱的葉左珊，木雅軒眼疾手快，猛地將她往後一拽，自己則險之又險地側身避開那腐爛手臂的抓撓，嘴裏低罵：“操！這玩意兒速度是不是又快了點？！”

“左前方那隻，右腿關節有舊傷，行動不平衡。”王慧的聲音帶着急促的喘息，但依舊保持着分析，“可以利用。”

緊張的戰鬥間隙，死亡的威脅像絞索般套在每個人的脖子上。或許是這種極致的壓力需要宣泄，或許是數日的恐懼和迷茫積壓到了頂點，在又一次合力用撿來的半截鋼管捅穿一隻喪屍的眼窩後，木雅軒靠着冰冷的牆壁，看着那抽搐倒下的怪物，突然嗤笑一聲，帶着濃濃的自嘲：

“媽的，想我木雅軒，好歹也是混過片兒區，打過羣架的主，誰能想到有一天會跟這些鬼東西玩命？早知道當初在火車站，就不該貪那點小便宜上那輛黑車！”

她的話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漣漪。

王慧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鏡片上沾了血點和污漬，聲音帶着劫後餘生的虛弱：“黑車？我是被‘高薪招聘’騙去的。他們說是去海外搞科研，待遇優厚，結果……”她苦笑了一下，沒再說下去，但眼神裏的悔恨和憤怒清晰可見。她那習慣於邏輯和分析的大腦，顯然對這種赤裸裸的欺騙和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處境感到無比挫敗。

一直瑟瑟發抖的葉左珊，聽到“騙”字，彷彿被觸動了某根神經，小聲地啜泣起來：“我……我是跟着學校組織的‘海外交流團’來的……他們說很安全，有老師帶隊……可一下飛機，我們就……就被分開了……”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無助和恐懼。

三雙眼睛，不約而同地，帶着一絲探尋，看向了始終沉默、眼神銳利地警戒着四周的冷一一。

冷一一沒有回頭，她的目光依舊掃視着可能出現危險的角落，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甚麼情緒：“我自願來的。”

“自願？！”木雅軒差點咬到舌頭，看冷一一的眼神像看怪物。

“爲了找我父母的真相。”冷一一簡短的補充了一句，堵住了所有的疑問。她沒有詳述趙龍和第十區，更沒有提及父親和葉天。有些祕密，知道的人越少，活下去的可能才越大。但她這句“自願”，卻無形中在她與其他三人之間，劃下了一道微妙的界限，也讓她身上那份超乎常人的冷靜，有了一絲模糊的解釋。

短暫的沉默。不同的路徑，相同的終點——這座人間地獄。

“行了，別憶苦思甜了！”木雅軒甩了甩沾滿污穢的手，重新打起精神，“甭管怎麼來的，現在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想活下去，就得抱團！”

王慧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說的對。這裏的規則我們還不完全清楚，但單獨行動的風險顯然更大。我們需要共享信息，互相照應。”

葉左珊雖然還在發抖，但也用力地點了點頭，下意識地往冷一一身邊靠了靠。在這個完全陌生、充滿惡意和死亡的環境裏，這另外三個同樣來自外面世界、同樣掙扎求生的女孩，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而冷一一那近乎冷酷的鎮定，在這種環境下，反而成了最讓人安心的特質。

她們的相遇，並非浪漫的邂逅，而是在這血腥的“實訓場”上，在死亡的逼迫下，基於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倉促形成的同盟。沒有誓言，沒有信任的基礎，只有眼前共同的威脅和活下去的慾望。

就在這時，教官的哨聲再次尖銳響起，預示着下一波“考驗”即將來臨。

冷一一握緊了手中那根臨時充當武器的、沾滿粘稠液體的鋼管，目光掃過身邊三人。

“準備。”她只說了兩個字。

新的喪屍被放入場地，嘶吼聲再次充斥耳膜。她們的命運，在這殘酷的囚籠裏，徹底捆綁在了一起。而關於彼此過去的更多細節，或許只有在未來某個稍縱即逝的喘息之機，纔會被再次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