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霧幻海

星槎駛入迷霧星海的第三日，林舟終於明白爲何這片星域會令修仙者聞之色變。

濃稠的白霧像凝固的牛乳，將星槎完全包裹，連神識都只能穿透三丈。更詭異的是，霧中漂浮着無數發光的孢子，這些孢子會順着靈氣流動滲入修士體內，勾起心底最深的執念。昨日負責瞭望的焚炎界修士就因看到亡妻幻象，險些駕着飛舟撞向隕石，若非林舟及時用清心咒喚醒，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孢子叫‘憶念菌’，是虛無之海邊緣的變異靈植所化。”墨塵將一株採集到的孢子樣本放在玉盤裏，樣本在陽光下呈現出七彩色澤，“它們本身無害，卻能放大修士的執念，心志不堅者極易走火入魔。”他指尖彈出一縷紫府真氣，孢子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映照出玉盤上浮現的畫面——那是墨塵年輕時與同門切磋的場景，其中一位白衣修士的面容漸漸模糊，化作虛無。

林舟心中一動，取出破妄劍放在玉盤旁。劍身上的金光剛觸碰到孢子，那些幻象便如冰雪般消融。他嘗試着將《道德經》的靈能注入劍身，金光頓時擴散開來，星槎周圍的白霧竟退開數丈，露出一片清澈的星空。

“《道德經》的‘致虛極，守靜篤’能剋制憶念菌！”伊芙驚喜道，她手腕上的紫色玉簡正自動記錄着這一發現，“可以讓星槎的防禦陣融入清心咒符文，這樣就能驅散周圍的孢子了。”

接下來的半日，林舟以劍爲筆，在星槎的防禦陣盤上繪製清心咒符文。每當金色劍光劃過陣盤，周圍的白霧就會劇烈翻湧，無數扭曲的人臉在霧中閃現——那是被憶念菌困住的修士殘魂。

“這些殘魂還有意識！”伊芙突然按住星槎的舷窗，她的星靈體與殘魂產生了共鳴，“他們在說‘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

話音未落，星槎突然劇烈搖晃起來。林舟衝到船頭，只見前方的白霧中浮現出一座巍峨的城池——城牆由白玉砌成，街道上行人如織，甚至能看到玄天仙宗的弟子在廣場上練劍。更令人震驚的是，城門口站着一位身着青衫的女子，容貌竟與林舟記憶中早逝的母親一模一樣。

“阿舟，回家了。”女子笑着向他伸出手，聲音溫柔得讓人心頭髮顫。

林舟的心臟猛地一縮，丹田處的金丹險些失控。他幾乎要邁步走出星槎，卻在觸及白霧的瞬間清醒過來——母親去世時，他還在廢土掙扎求生，根本不可能有如此華美的城池。

“破妄！”林舟低喝一聲，破妄劍自動出鞘，金色劍光如利劍般斬向城池。幻境像破碎的琉璃般裂開，露出裏面蠕動的灰色菌絲——那是憶念菌的本體，正依附在一具巨大的骸骨上，骸骨的形態與九界星圖中的“守護獸”完全吻合。

“是上古守護獸的屍骸！”墨塵祭出龍鳳虛影，紫府真氣纏繞住骸骨，“它生前爲守護九界耗盡靈智，死後屍骸被憶念菌寄生，才成了這片迷霧的源頭。”

伊芙立刻運轉星靈體，界標水晶投射出骸骨的完整形態：“它的眉心有顆‘守心珠’！只要取出珠子，憶念菌就會失去依託！”

林舟御劍衝向骸骨眉心，破妄劍上的金光越來越盛。沿途的幻象不斷變化，時而化作廢土的廢墟，引誘他沉溺於過去；時而化作九界歸一的盛景，誘惑他停下腳步。但他始終緊握劍柄，《道德經》的經文在腦海中不斷迴響：“見素抱樸，少私寡慾。”

當劍尖觸及守心珠的剎那，所有幻象驟然消失。林舟看到了守護獸最後的記憶：它在虛無之海的侵蝕中，用身體堵住九界通道，直到靈智耗盡仍死死不肯鬆口。而那些被憶念菌困住的殘魂，都是跟隨它戰鬥到最後的修士，他們的執念化作了守護珠的養分，才讓憶念菌沒能完全吞噬骸骨。

“多謝你們解脫吾等。”殘魂們化作點點星光，在林舟身邊盤旋一週，最終融入守心珠。珠子爆發出柔和的光芒，將周圍的憶念菌盡數淨化，露出迷霧星海後的真實景象——那裏並非虛空，而是一片佈滿星門殘骸的墓地，每座殘骸前都立着無字石碑，碑上刻着與守護獸相同的紋路。

“這是九界守護者的安息之地。”墨塵輕撫最近的石碑，眼中滿是敬意，“他們用生命爲我們爭取了喘息的時間。”

伊芙將守心珠嵌入界標水晶，水晶突然投射出完整的九界防禦圖。圖中顯示，只要將七顆守護珠嵌入對應的星門，就能激活上古“九界聯防陣”，徹底阻擋虛無之海的侵蝕。

“我們已經找到第一顆，還剩六顆。”林舟握緊破妄劍，劍身上映出星門墓地的景象，“下一站青木界，說不定就有線索。”

星槎駛離迷霧星海時，林舟站在船頭回望那片墓地。陽光穿透雲層，照在無字石碑上，石碑竟反射出守護者們的影像：有焚炎界的火靈戰士，有青木界的樹人長老，有玄天仙宗的歷代祖師……他們的目光都落在星槎上，帶着期許與囑託。

“他們在看着我們。”伊芙走到他身邊，界標水晶在掌心微微發燙，“青木界傳來消息，他們的‘生命之樹’正在枯萎，守心珠很可能就藏在樹根深處。”

林舟看向星圖上代表青木界的綠色光點，那裏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許多。他能感覺到，九界的時間正在加速流逝，虛無之海的侵蝕或許比想象中更快。

“加快速度。”林舟對墨塵說道，語氣中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墨塵點點頭，打出一道法訣。星槎的速度驟然提升，船尾拉出一道金色的光軌，像流星般劃破星海。舷窗外，守護獸墓地的影像漸漸縮小，但那些無字石碑反射的光芒卻越來越亮，彷彿化作了導航的星辰，指引着他們前進的方向。

林舟低頭看向掌心的守心珠碎片，那是守護者們留給他們的信物，也是責任的象徵。他突然明白，所謂傳承，從來不是固守過去，而是帶着前人的希望繼續前行。就像《道德經》所言“薪盡火傳”，只要火種不滅，大道就永遠不會斷絕。

伊芙將額頭抵在他的肩上，輕聲道：“有時候我會害怕，怕我們做不好這件事。”

林舟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遞過去：“我也怕，但每當看到這些守護者的付出，就覺得不能退縮。”他指向星圖上藍星的光點，“你看，那裏的孩子們還在等着我們回去，我們不能讓他們再次失去家園。”

伊芙抬起頭，眼中的迷茫被堅定取代。她從行囊裏取出父親的筆記，在最後一頁寫下：“迷霧星海已過，守護者的意志將由我們繼承。九界聯防陣，缺一不可。”

墨塵看着兩個年輕人的互動，捋須微笑。他突然覺得，或許祖師爺預言的“九界重連”，從來不是指星門的修復，而是指像林舟和伊芙這樣的年輕人，能跨越界域的隔閡，真正做到心意相通，同舟共濟。

星槎穿過一片小行星帶，前方的星空漸漸染上綠色——那是青木界的生命氣息。雖然比星圖記載的黯淡了許多，但依舊能感受到頑強的生機，就像沙漠中倔強生長的種子。

林舟握緊破妄劍，劍身上的金光與青木界的綠意遙相呼應。他知道，等待他們的或許是枯萎的生命之樹，是守護珠的謎題，是虛無之海的又一次阻撓。但他不再畏懼，因爲他的劍，不僅承載着玄天仙宗的傳承，不僅連接着九界的希望，更握着無數守護者用生命換來的未來。

當星槎的影子投射在青木界的土地上時，林舟看到地面上站滿了迎接的人羣。他們中有高大的樹人，有背生翅膀的精靈，有駕馭藤蔓的修士——他們的眼神中雖有疲憊，卻閃爍着不滅的光芒。

“歡迎來到青木界。”爲首的樹人長老舉起樹枝，聲音如風吹過樹葉般沙沙作響，“我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

林舟跳下星槎，破妄劍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像是在回應這份跨越星海的信任。他知道，尋找第二顆守心珠的挑戰已經開始，但只要九界的守護者們還在並肩作戰，希望就永遠不會熄滅。

而在遙遠的虛無之海深處，那隻遮天蔽日的巨眼再次睜開。這一次，它的目光中不僅有忌憚，還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因爲它能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九界凝聚，那是比星辰更璀璨的信念，是比大道更堅韌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