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井底靜默驚雷 （1/2）

塞倫蒂斯大師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和瓦爾託審判官毫不掩飾的審視，如同兩股無形的繩索，從不同方向纏繞住莉亞娜，讓她在千法之城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她知道自己必須更快地取得進展，否則不是在沉默中被邊緣化，就是在瓦爾託越來越緊的逼視下暴露。

她開始更加系統地梳理塞倫蒂斯大師那些被塵封的手稿，尤其是在那些關於“現實結構穩定性異常”與“非標準靈風惰性區域”的記錄中交叉比對。她注意到，大師在數十年前曾參與過一項名爲“織網探針”的絕密計劃，該計劃旨在繪製千法之城及周邊區域更深層次的靈風流動圖譜，以優化城市的能量供應和防禦法陣。然而，手稿中隱晦地提到，探針在某個特定座標點——位於城市下層，靠近廢棄的“舊共鳴井”區域——傳回了“無法解析的、持續性的背景噪音”，該噪音被描述爲“非波非粒，對標準探測手段呈絕對惰性”，與主流靈風模型完全不符。隨後，關於該座標點的後續研究記錄戛然而止，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強行抹去。

“舊共鳴井”……莉亞娜的心臟猛地一跳。那是千法之城建立初期，用來汲取深層地脈能量、後來因效率低下和穩定性問題而被廢棄的古老設施之一，如今已被劃爲限制進入的“歷史遺蹟區”。塞倫蒂斯手稿中那“絕對惰性”的描述，與靜默核心周圍的現象何其相似！那裏極有可能存在一個微弱的、自然形成的“現實基準點”，或是……某種與“基石”文明相關的古老遺蹟！

這可能是關鍵線索！但“舊共鳴井”區域戒備森嚴，以她初級研究員的權限，根本沒有正當理由進入。

就在她苦思冥想如何接近目標時，審判官瓦爾託的“關照”變本加厲。他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她可能出現的地方，用各種藉口與她交談，問題也開始變得更加深入和具有侵略性。

“塞拉女士，我查閱了你故鄉‘嵐隕城’的公開檔案，”一次，在能量理論課的走廊外，瓦爾託狀似隨意地提起，目光卻緊盯着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記錄顯示，那場導致浮空城墜落的能量風暴非常……奇特，能量衰減曲線不符合任何已知模型。作爲親歷者，你是否保留了一些……獨特的觀察筆記？或許能對學會的能量穩定性研究有所幫助。”

莉亞娜背後瞬間沁出冷汗。墨菲斯爲她僞造的背景天衣無縫，但瓦爾託顯然動用了裁判所的權限，在深挖那些本應被塵封的細節，並試圖用謊言測試她。她強迫自己露出恰到好處的悲傷與迴避：“抱歉，審判官閣下，那場災難……我失去了所有親人，不願再多回憶。相關的觀察數據，想必當時倖存的守護法師們已有更完整的記錄。”

瓦爾託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眼神冷了幾分，但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美：“理解。但請記住，秩序之神的榮光庇佑着所有虔誠信徒。若你心中有任何迷茫或……負擔，裁判所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幫助你……淨化與解脫。”他刻意加重了“淨化”二字，其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壓力與日俱增。莉亞娜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動等待。她必須冒險主動接觸塞倫蒂斯大師，尋求更明確的指引，或者……合作。

機會在一個看似平常的下午降臨。她注意到塞倫蒂斯大師有在中央圖書館頂層露天迴廊獨自散步、俯瞰城市的習慣。那裏相對僻靜，能量監測法陣的密度也稍低於室內。

她提前來到迴廊，假裝被遠處一座正在緩慢移動的浮空塔樓吸引。當塞倫蒂斯大師那熟悉的身影不疾不徐地出現時，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師看到她，似乎並不意外，只是微微頷首，走到她身邊，同樣望向遠方那座塔樓。

“看那‘移塔者’，”塞倫蒂斯的聲音蒼老而平靜，“依靠三百七十二個主能量節點和數千次級符文協同，才能如此穩定地懸浮、移動。精密，強大，卻也……脆弱。任何一個節點失效，都可能引發連鎖崩潰。”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有時候，過於複雜的系統，反而會忽略那些最簡單、卻也最根本的支撐。”

莉亞娜深吸一口氣，知道這是攤牌的時機。她不能再拐彎抹角。

“大師，”她壓低聲音，確保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我研究過您關於‘靈風惰性’和‘織網探針’的筆記。我對‘舊共鳴井’區域的異常……非常感興趣。我認爲，那可能關係到一種……超越現行奧術體系理解的力量本質。”

塞倫蒂斯緩緩轉過頭，深邃的目光第一次毫無遮擋地直視她的眼睛，那目光彷彿能穿透一切僞裝。“年輕人，追尋本質是學者的天職。但你要明白，在千法之城，有些本質……是禁忌。觸碰它們，需要付出的代價，可能遠超你的想象。甚至包括……你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那個來自鐵燼的‘小祕密’。”

莉亞娜渾身一震，瞳孔微縮。他知道了！他不僅看出了她的不尋常，甚至可能猜到了她與鐵燼、與凱登的關聯！

看到她瞬間繃緊的身體和眼中的驚駭，塞倫蒂斯卻微微搖了搖頭，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不必驚慌。我對你的來歷和目的並無興趣，至少，不像瓦爾託那麼有興趣。我關心的，是知識本身，是那些被主流刻意忽視和掩埋的真相。”他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耳語，“‘舊共鳴井’下面，確實有些東西。一些……讓當權者感到不安的東西。‘織網探針’計劃的真正終止原因，並非技術失敗，而是因爲它觸及了某個……不該被觸及的層面。”

“是甚麼？”莉亞娜急切地問。

“一個‘孔’，”塞倫蒂斯的聲音帶着一種神祕的凝重，“或者說，一個‘疤痕’。在現實的結構上。那裏的法則……與我們熟知的不同。靈風在那裏不是惰性，而是……被‘排斥’了。就像油排斥水。”

莉亞娜的心臟狂跳起來！這描述與凱登的能力、與靜默核心的效果幾乎一模一樣！

“學會……不，是秩序神殿的高層，封鎖了那裏，將其列爲最高禁忌之一。”塞倫蒂斯繼續道，“因爲他們無法理解，更無法控制它。任何無法被掌控的力量，在他們眼中都是異端，是必須被清除的威脅。瓦爾託盯上你，恐怕不僅僅是因爲你的容貌，更是因爲他，或者他背後的人，可能已經嗅到了你身上與那種‘排斥’力量相關的……微弱氣息。”

這解釋了一切！瓦爾託的糾纏，不僅僅是私慾，更是基於某種敏銳的、對異常能量的嗅覺！

“我該如何進去？”莉亞娜直接問道。

塞倫蒂斯沉默了片刻，從懷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用於記錄信息的藍色水晶片，塞到莉亞娜手中。“這裏面有一個一次性的座標偏移算法，以及一條……監測法陣的短暫盲區路徑。只能使用一次，持續時間不會超過標準時十分之一刻。能否把握住，看你自己的能力和運氣了。”他深深地看着她，“記住，年輕人，真相往往伴隨着巨大的風險。如果你在裏面發現了甚麼……或許可以帶來給我看看。畢竟，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對某些人來說，已經構不成威脅了。”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緩步離去，留下莉亞娜獨自站在迴廊中，手中緊緊攥着那枚冰冷的水晶片，感覺它重若千鈞。

計劃必須提前了。瓦爾託的威脅如同懸頂之劍，塞倫蒂斯提供的路徑則是唯一的機會窗口。

她利用接下來兩天的時間，仔細規劃行動路線，反覆模擬水晶片中的算法和路徑，並準備了幾個用於應對意外情況的、非攻擊性的混淆視聽覺的小法術道具。行動時間，定在了一次由秩序神殿主持、大部分高階法師和守衛都需要參加的全城範圍“秩序共鳴”儀式的夜晚。那時，城市的能量場會達到峯值併產生規律波動，或許能更好地掩蓋她行動可能引發的微小擾動。

夜幕（模擬的）降臨，千法之城籠罩在一種莊嚴肅穆的氛圍中。宏大的祈禱吟誦聲通過遍佈全城的擴音法陣響起，金色的能量天幕光芒流轉加速，如同呼吸。

莉亞娜穿着深色的便服，利用塞倫蒂斯給的算法，成功繞開了通往“舊共鳴井”區域的主要守衛和幾道能量監測節點。她如同一個幽靈，在巨大而寂靜的、佈滿廢棄管道和古老符文的建築陰影中穿行。越靠近目標區域，她胸前的靜默核心似乎產生了一種極其微弱的、如同共鳴般的溫熱感。

終於，她來到了那口被巨大的金屬柵欄封死、周圍設立了明顯警告標誌的“舊共鳴井”入口前。根據塞倫蒂斯的路徑，她找到了一處位於巨大齒輪傳動機構後方、因年代久遠而監測法陣能量場出現細微衰減的縫隙。

她毫不猶豫地啓動了水晶片中的座標偏移算法。一股微弱的空間扭曲感傳來，她感到自己彷彿被短暫地“擠”進了現實結構的某個褶皺裏。下一刻，她已穿過那道縫隙，進入了共鳴井的內部。

裏面並非想象中的漆黑深淵，而是一個巨大的、如同倒置教堂般的圓柱形空間。井壁由古老的、刻滿了早已失傳符文的巨石砌成，散發出滄桑的氣息。而在井底中央，並非預想中的機械裝置，而是一個……景象！

一片大約直徑三米的區域，空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肉眼可見的“扭曲”感，彷彿隔着一層晃動的水波觀察後面的井壁。那片區域內部，沒有任何靈風波動，死寂得令人心慌。而在那片扭曲區域的中心，懸浮着幾塊不規則的黑曜石般的碎片，它們緩慢地自轉着，表面流淌着非奧術、非神力、也非暮光腐蝕的、一種難以形容的、彷彿蘊含着最純粹“靜止”意味的幽暗光澤。

是它們！這些碎片散發出的“場”，與靜默核心何其相似，但更加原始、更加強大！它們就是造成這片區域現實結構出現“疤痕”的根源！是天然的“現實基準錨點”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