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8章 新芽與舊影

第十八章 新芽與舊影

三司會審的塵埃雖未徹底落定，但朝堂的風向已然明朗。隨着一批蘇派官員的倒臺和諸多關鍵職位被李瑾與李薇信任的幹才接掌，鹽鐵轉運使司的運轉效率顯着提升。鹽引制度如同注入活力的新血，開始在大唐帝國的經濟脈絡中加速流淌。

首批試點區域的成果捷報陸續傳回長安。由於“輸糧換引”政策極大地刺激了商人的積極性，邊境幾個軍鎮的糧草儲備得到了有效補充，邊軍士氣爲之一振。而官府通過鹽引獲得的直接收入，也初步緩解了國庫的燃眉之急。數據是最有力的語言，一些原本持觀望態度的朝臣和地方官員，開始轉變態度，從懷疑抵制轉爲審慎接受，甚至主動尋求合作。

這一日，李薇正在新設立的、頗具規模的“鹽鐵數據房”內，與趙元安一同分析各地彙總來的鹽引流轉數據。偌大的房間內，牆壁上懸掛着巨大的大唐疆域圖，上面用不同顏色的小旗標註着鹽引發放、糧食轉運的關鍵節點。趙元安帶着幾個算學出衆的吏員，伏在堆滿賬冊和草稿的案几上，噼裏啪啦地打着算盤，偶爾低聲交流幾句。

“殿下，您看淮南道，”趙元安指着地圖上淮北區域，“自上次清洗後，新任的觀察使配合度很高，首批受阻的鹽引已順利發放，雖仍有幾家大鹽商態度曖昧，但中小商號反應踊躍，預計下季度鹽稅即可見回升。”

李薇頷首，目光卻落在另一份來自江南東道的文書上：“江南這邊，絲茶商人對此興趣濃厚，他們資金充裕，有意藉此開闢新的財路，這是好事。但需注意，防止他們將鹽引作爲投機之物，哄擡價格，偏離‘利商便民，充實國庫’的本意。”

“殿下所慮極是，下官已草擬了幾條限制條款，正在細化。”趙元安恭敬答道。他如今已是鹽鐵轉運使司下重要的度支主事，專司數據覈算與模型推演，深受重用。

看着眼前井井有條、充滿生機的景象，李薇心中湧起一股難得的成就感。這是她將現代經濟理念與大唐實際相結合，親手推動建立起來的一套新體系的雛形。它或許還很稚嫩，充滿了各種需要修補的漏洞，但它代表着一種新的可能，一種打破門閥壟斷、激活民間資本、強化國家能力的可能。

然而，就在這看似一切向好的局面下，一絲不和諧的音符，通過柳司織的渠道，悄然遞到了李薇手中。

“殿下，”柳司織如今不僅掌管着爲李薇帶來穩定財源的造紙和高端服飾產業，其構建的民間信息網絡也愈發靈敏，“近日市井中，尤其是往來客商聚集之處，流傳起一些新的說法。”

“哦？何種說法？”李薇放下手中的文書。

“說法頗雜，但核心卻隱隱指向鹽引制度。”柳司織蹙眉道，“有的說，此法是‘與商爭利，終將被商所噬’，預言將來商人勢力坐大，必反噬朝廷；有的則散佈恐慌，稱鹽引實爲‘圈套’，官府日後會尋由頭沒收商人憑引購得的鹽貨，使其血本無歸；還有的……則更加陰險，暗示殿下您推行此策，是欲效仿昔日呂后、武曌，攬權干政，有不臣之心……”

李薇聽着，眼神漸漸冷了下來。這些流言，不再是之前那種粗鄙的“妖星轉世”之類的謾罵，而是更具針對性，更懂得利用人們（尤其是商人階層和士大夫階層）內心的恐懼和猜疑。它們精準地打擊着鹽引制度的信用基礎和她個人的政治聲譽。

“可查到源頭？”李薇問。

柳司織搖頭：“傳播者多爲市井閒漢或落魄文人，拿了錢辦事，背後之人藏得很深。但奴婢覺得，這手法……不似蘇家往日風格，更爲……陰柔刁鑽。”

不是蘇家？李薇心中一動。難道還有別的敵人隱藏在暗處？

“繼續留意，有任何異常，立刻報我。”李薇吩咐道。她隱隱感覺，一股新的暗流，正在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湧動。

與此同時，另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也引起了李薇的注意。在最新一科的進士榜單上，有一個名叫“鄭玄”的寒門學子，名次並不靠前，但其在策論中關於“平準、均輸”的一些觀點，卻讓李薇覺得有些……過於“超前”。其中提及的某些調控市場的概念，甚至隱約觸及了她來自現代知識體系的邊緣。

是巧合？還是……

她讓系統調取了關於這個鄭玄的所有公開信息。家世清白，耕讀傳家，並無特殊背景。但其求學經歷中，有三年遊學東南的經歷，蹤跡有些模糊。

【信息掃描：目標‘鄭玄’基礎資料無異常。關聯性分析：其策論觀點與宿主推行的鹽引制度存在16.8%的潛在理論共鳴。風險評級：低。】

系統給出了低風險的判斷。李薇暫時將這份疑慮壓下，或許真是自己想多了，只是一個頗有見地的寒門才子罷了。

然而，數日之後，當李薇與李瑾在商議如何進一步優化鹽引與邊境軍需的對接時，李瑾無意間提起：“近日父皇案頭，多了幾份言辭懇切、分析利弊的密奏，對鹽引制度的一些潛在弊端提出了警示，雖未明確反對，但……時機拿捏得很準，正好在我們準備推動下一步改革之時。署名是幾個平日裏頗爲清流、不涉黨爭的御史。”

李薇心中那絲不安再次升起。清流御史？不涉黨爭？她立刻讓系統調閱了那幾名御史近期的社交網絡和信息往來。

【深度信息挖掘中……檢測到目標人物與‘鄭玄’存在間接社交關聯（同鄉、同年等）。信息流分析……存在非正常的信息傳遞節點，指向……無法追蹤，已被高級加密協議干擾。】

高級加密協議干擾？！在這個時代？！

李薇猛地站起身，臉色微變。

“薇兒，怎麼了？”李瑾察覺到她的異常。

“王兄，”李薇聲音低沉，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凝重，“我們可能……有新的對手了。一個更隱蔽，更狡猾，而且……可能掌握着某些我們無法理解手段的對手。”

她看着窗外長安城恢弘的輪廓，第一次感到一種來自未知維度的寒意。蘇貴妃一黨的反撲在意料之中，但這股新出現的、帶着某種“超時代”氣息的暗流，卻讓她嗅到了更加危險的氣息。

那個名叫鄭玄的寒門學子，那些精準打擊的流言，還有那被高級加密協議保護起來的信息節點……這一切，難道僅僅是巧合？

系統的警告面板上，【世界線偏差率】的數字，似乎又不易察覺地跳動了一下。

舊敵未除，新影已現。這場圍繞着大唐國運的博弈，棋盤似乎正在變得更大，也更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