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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阿哥遞來的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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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的幌子在風裏搖得厲害,靛藍色的 “茶” 字被曬得發白,像塊褪色的舊布。劉陽明剛掀開門簾,就被一股濃烈的炒茶香裹住,混着汗味和劣質菸草的氣息,在悶熱的空氣裏發酵。他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工裝袖口的機油蹭在木桌上,留下道黑痕。

“客官,您來點甚麼?” 跑堂的夥計肩上搭着抹布,嗓門亮得像敲鑼。

“一壺龍井,再來兩個燒餅。” 劉陽明的目光瞟着街對面 —— 十三阿哥府的側門就藏在巷子裏,青灰色的牆頭上爬着幾株牽牛花,在烈日下蔫頭耷腦。他得等十三阿哥的人來接,才能把地圖和字條安全送出去。

夥計吆喝着去下單,木托盤在樓梯上磕出 “咚咚” 響。劉陽明摸了摸工裝內袋,地圖的邊角硌着肋骨,像塊鋒利的瓷片。八爺府的座鐘維修任務像根刺,紮在心頭 —— 去,怕是羊入虎口;不去,等於暴露身份,連累十三阿哥。

“這茶不錯。”

低沉的聲音突然在對面響起,劉陽明猛地抬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那人穿件石青色常服,袖口繡着暗紋的龍,卻沒戴帽子,露出光潔的額頭,鼻樑高挺,嘴脣抿成條冷硬的線。

是四阿哥胤禛。

劉陽明的心臟驟然縮緊,手裏的茶杯差點脫手。這位阿哥在史書裏以冷峻多疑着稱,此刻正端着茶盞,目光落在他沾滿機油的手上,像在審視一件待修的鐘錶。

“四…… 四阿哥。” 他慌忙起身,膝蓋撞到桌腿,發出悶響。工裝的下襬掃過桌面,差點掀翻茶壺。

四阿哥沒說話,只是抬手示意他坐下,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摩挲,白瓷杯沿映出他冷硬的側臉。“聽說你修鐘的手藝不錯,” 他的聲音沒甚麼起伏,“連皇上寢宮的自鳴鐘都能修好。”

劉陽明的後背瞬間爬滿冷汗。四阿哥怎麼會知道?是八爺黨的人傳了消息,還是他自己安插了眼線?他攥緊工裝口袋裏的螺絲刀,金屬的涼意透過布料傳來,稍微穩住了些心神:“小人…… 小人只是運氣好。”

“運氣?” 四阿哥的嘴角勾起抹極淡的笑,像冰面裂開的細縫,“十三弟說你懂西洋算術,還知道地球是圓的。這樣的人,靠運氣可活不到現在。”

劉陽明的呼吸一滯。十三阿哥竟然跟四阿哥提起過他?這兩位阿哥雖是一母同胞,關係卻素來疏遠,此刻四阿哥突然提起,是試探,還是警告?

夥計端着茶和燒餅過來,把托盤 “啪” 地放在桌上,驚醒了凝固的空氣。四阿哥示意他退下,親自拿起茶壺,往劉陽明面前的空杯裏倒茶。碧綠色的龍井在熱水裏舒展,像一羣甦醒的綠蟲。

“嚐嚐。” 四阿哥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茶湯的熱氣在兩人之間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緒,“這是西湖雨前龍井,比宮裏的貢茶更有滋味。”

劉陽明的手指懸在杯沿,沒敢碰。他想起八爺黨調包茶葉的計劃,想起那包藏在驛站的毒龍井,喉嚨發緊 —— 四阿哥遞來的茶,敢喝嗎?

“怎麼?怕有毒?” 四阿哥的目光像把刀,剖開他的猶豫。

“不…… 不是。” 劉陽明硬着頭皮端起茶杯,指尖剛觸到杯壁,就覺出不對勁 —— 這茶杯比普通的更沉,杯底似乎有塊凸起的印記。他假裝喝茶,用拇指在杯底摸索,果然摸到個 “雍” 字的刻痕。

是四阿哥的私用茶杯。

心臟猛地一跳。四阿哥用自己的杯子倒茶,顯然不是要下毒。可他這番舉動,到底是甚麼意思?

“八爺府的座鐘,” 四阿哥突然開口,目光轉向窗外,街對面的牽牛花被風吹得搖晃,“你打算甚麼時候去修?”

劉陽明的手一抖,茶水濺在工裝上,洇出片深色的痕。他抬起頭,撞見四阿哥探究的目光,突然明白 —— 這位阿哥甚麼都知道,包括八爺黨的陰謀,包括他的真實身份。

“小人……”

“去吧。” 四阿哥打斷他,聲音壓得很低,“八爺書房的座鐘裏,藏着你要的東西。” 他放下茶盞,站起身,石青色的衣襬在陽光下泛着冷光,“記住,只修鍾,別多話。”

腳步聲消失在茶館門口,劉陽明還愣坐在原地,手裏的茶杯燙得能烙熟雞蛋。四阿哥的話像顆石子,在他心裏掀起巨浪 —— 座鐘裏有東西?是八爺黨勾結白蓮教的證據,還是別的甚麼?

街對面的巷子裏,十三阿哥的侍衛正朝他使眼色。劉陽明趕緊結了賬,抓起工具包往巷口走,路過茶館門檻時,衣角掃過四阿哥剛纔坐過的椅子,帶起片茶葉,落在青石板上,像只蜷縮的綠蟲。

十三阿哥府的偏廳裏,檀香比茶館的炒茶香更清冽。劉陽明把地圖和字條遞過去,十三阿哥看完,眉頭擰成個疙瘩:“四阿哥竟然會幫你?”

“他讓我去八爺府修鍾,說書房的座鐘裏有東西。” 劉陽明的手指還殘留着茶杯的溫度,“十三阿哥,這會不會是個陷阱?”

十三阿哥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四哥雖然冷,卻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他讓你去,必有他的道理。” 他從懷裏掏出個小巧的銅鑰匙,“這是打開座鐘底座的鑰匙,八爺府的座鐘和皇上寢宮的是同一批,底座機關一樣。”

劉陽明接過鑰匙,銅質的涼意讓他想起四阿哥的茶杯:“那鍾裏…… 會是甚麼?”

“不知道,” 十三阿哥的目光變得深邃,“但肯定比我們找到的地圖更重要。” 他拍了拍劉陽明的肩膀,“小心些,八爺府的眼線比糧倉還多。”

離開十三阿哥府時,日頭已經偏西。劉陽明換上乾淨的工裝,工具包裏的螺絲刀和鑰匙碰撞出輕響,像在爲即將到來的冒險伴奏。他抬頭望了望八爺府的方向,朱漆大門在夕陽裏泛着紅光,像張等待獵物的嘴。

四阿哥遞來的那杯熱茶,還在舌尖留着淡淡的回甘。劉陽明突然明白,這位冷峻的阿哥,或許早就布好了局,而他,不過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卻也是打破僵局的關鍵。

他握緊工具包,腳步堅定地往八爺府走去。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通往未知的路。座鐘裏的祕密,四阿哥的用意,八爺黨的陰謀,像無數個齒輪,正在緩緩轉動,而他必須在三更之前,找到那個能讓所有齒輪停擺的機關。

茶館的炒茶香還在鼻尖縈繞,混着即將到來的夜色,像杯濃得化不開的茶,苦中帶甘,藏着無盡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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