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對峙 (1/2)
書院下學後。露珠將一件織錦斗篷輕輕披在蘇蓁肩上,柔聲道:姑娘秋天起風,莫受了風寒。
一輛馬上經過繁華的街道回到蘇宅。蘇蓁撩起馬車的垂簾看了看下了馬車,北雁南飛,劃過寂寥長空。秋意濛濛,庭院裏夏日的蔥蘢早已慢慢褪去,樹葉泛黃,池中錦鯉也顯得格外清冷。
蘇蓁望着天際的雁羣,默然不語。她生得嬌小,瓜子的臉龐還帶着未脫的稚氣,加之往日裏性子怯懦溫順,總給人一種長不大的孩子感。可今日,她身上的氣質卻與往常截然不同。
湖泊站在一旁,悄悄打量着自家姑娘,心中滿是詫異。少女肌膚白皙如雪,嬌小的身子卻挺得筆直。她臉上不見往日那種帶着討好的怯懦笑意,也說不上有多疏離,只是一片淡淡的平靜,那雙杏眼裏,藏着與年齡不符的沉靜與深邃。彷彿一夜之間脫胎換骨,連站姿都多了幾分大家閨秀的端莊與沉穩。
雲錦眨了眨眼,試圖揮去這荒謬的念頭,笑着走上前:“姑娘下學後後,就一直站在廊下看天,是在看甚麼入神呢?”
“只是在想,這鴻雁,會不會經過南疆。”蘇蓁輕聲開口,語氣裏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南疆,是父親蘇戰駐守的邊境,母親和大哥也隨軍在那裏。上月收到的家書中提到,汴京城中才剛入秋,南疆卻早已草木凋零,甚至飄起了初雪。
“姑娘定是想老爺和夫人了。”星羅好笑着打趣,“等年底老爺回京,見姑娘長高的模樣也不知該有多欣慰。”
蘇蓁脣角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苦笑。欣慰?上一世,父親歸來時,面對的是她不知廉恥、絕食抗議要嫁南王的醜事——她在府中哭鬧不休,甚至與死相逼,把蘇家的臉丟得一乾二淨。那樣的場景,父親又能有多欣慰?
更何況,她當年一心癡迷的南王,不過是個披着羊皮的狼、企圖借蘇家兵權上位的僞君子。蘇家世代忠良,向來不涉黨爭,卻因爲她的糊塗癡心,被硬生生拖入奪嫡的漩渦,最終落得滿門顛覆、屍骨無存的下場。
蘇蓁閉了閉眼,指尖微微發顫,強迫自己壓下翻湧的恨意與悔恨。不過幾個月光景,卻足以讓一切天翻地覆。等她及笄之後,婚事就成了旁人手中的棋子,東院的人藉着議親的由頭,不斷拿捏西院。也是從那時起,某些人徹底撕下了僞善的面具,一步步將她逼上絕路。
“姑娘?”露珠見小主子臉色發白,眼神恍惚,連忙輕聲喚道,語氣裏滿是擔憂。
蘇蓁猛地回過神,恰在此時,雲錦匆匆從院外走來,壓低聲音道:“姑娘,沁嘉堂那邊又來傳話了,說老夫人等着呢。”
“怎麼那麼着急,姑娘才下了學,還沒喫東西呢。”琥珀一邊說道一邊順手拿了一喫食,緊跟隨蘇蓁。
沁嘉堂,是蘇老夫人的居所。一下學,老夫人就遣了貼身丫鬟來探病,見她氣色尚可,便傳她過去請安。表面上是祖孫間的關懷,實則是要問罪——問她爲何會在長廊臺階“失足”,讓蘇家丟了臉面。這一點,府里人人心知肚明。
蘇蓁淡淡一笑,抬手繫好斗篷的繫帶,聲音平靜無波:“走吧。”
蘇府的府宅分東西南北四處,界限分明。西院是蘇戰將軍一家的居所,建築軒敞簡樸,處處透着武將之家的利落與大氣;南北院則住着二房、三房,以及蘇老夫人。南北院亭臺樓閣錯落有致,曲徑通幽,假山蓮池相映成趣,極盡精巧雅緻,每一處都透着精心雕琢的富貴氣息。
從前的蘇蓁,總覺得西院太過樸素,比不上南北院的精緻,私下裏沒少羨慕二房、三房的姐妹。可如今重活一世,她才徹底明白,西院的簡樸中藏着武將世家的風骨與坦蕩,哪裏像南北院那般,錦繡堆裏藏着數不清的齷齪與算計。
穿過抄手長廊,繞過堆砌精巧的假山蓮池,終於來到沁嘉堂前。堂前高懸着一塊“蕙質蘭心”的匾額,是書法大家的手筆;門刻着纏枝蓮紋樣被擦拭得鋥亮,一看便知是精心打理過的。
“四姑娘到了。”守在門口的,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丫鬟慧兒,她高聲通報一聲。
蘇蓁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沁嘉堂。屋內暖意融融,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薰香。蘇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雕花大椅上,手裏捏着一串蜜蠟佛珠。二夫人江慕雲和三夫人吳靜嫺,一左一右地侍立在老夫人身後,姿態恭敬。
三房的嫡女蘇媚,正捧着一碟精緻的蜜餞,小心翼翼地喂到老夫人嘴邊;三房的小公子蘇允哲,穿着一身寶藍色的小襖,圍着老夫人的椅子跑來跑去,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
一派熱鬧景象,彷彿沒人注意到蘇蓁的到來。直到蘇媚喂完最後一顆蜜餞,才慢悠悠地轉過身,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容:“四妹妹怎麼纔來?祖母從方纔就一直唸叨你呢,都等急了。”
蘇蓁微微屈膝行禮,聲音清淡:“腿部未愈,走得慢了些,勞煩祖母和各位長輩久等了。”
屋內瞬間靜了一瞬。蘇媚的話,明着是關心,實則是暗示她故意怠慢;而蘇蓁的回應,卻不動聲色地點出老夫人不顧她初愈,就急着召她來請安的事實。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有些尷尬,一時無人接話。
片刻後,二夫人江慕雲率先打破沉默,她笑着打圓場:“蓁兒這孩子,身子一向弱,這次失足又傷了元氣,是該好好歇着養身子。今兒個早上,大夫還特意囑咐先不讓去學院,讓她多臥牀休息呢。”
她話音剛落,三夫人吳淑嫺立刻接過話頭,語氣裏帶着幾分關切,眼神卻瞟向老夫人:“可不是嘛,女孩子家身子金貴,要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不過老夫人也是心疼蓁兒,畢竟摔跤不是小事,親眼見着才放心。”這話既捧了老夫人,又暗指蘇蓁不該“拿喬”,可謂一舉兩得。
江慕雲聽了,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吳淑嫺向來會拍老夫人的馬屁,這話裏話外都是在幫老夫人找補。她輕輕咳了一聲,又道:“話是這麼說,可蓁兒畢竟還未痊癒,要是累着了,回頭老爺夫人從邊關回來,怕是要心疼的。”她故意提起蘇戰夫婦,就是想提醒吳靜嫺,蘇蓁背後還有手握兵權的父母,不能太過放肆。
吳靜嫺臉色微變,卻沒再說話,只是垂下眼睫,裝作整理袖口的模樣。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着幾分明顯的不耐煩:“別扯這些有的沒的,身子可好了?”說話的,正是蘇老夫人。她終於睜開了眼睛,目光落在蘇蓁身上,帶着審視。
蘇蓁抬頭,迎上老夫人的目光。老夫人今日穿了件絳紅色纏枝牡丹紋的緞面對襟襖,領口都鑲着狐毛,額上戴着鑲翡翠的織金抹額。花白的頭髮被精心梳成如意髻,上面插着一支赤金點翠步搖,還有數顆圓潤的珍珠簪子,渾身上下都透着華貴。
她向來是個極重體面的人。上一世,蘇蓁還在閨中時,一直覺得祖母雍容華貴,是世家夫人的典範。可如今再看,卻只覺得可笑又諷刺。
蘇蓁清楚地記得,蘇老將軍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她的親祖母,出身名門望族,是真正知書達理、風骨凜然的大家閨秀,可惜在生下父親蘇戰後不久便早逝了。眼前這位老夫人,不過是老將軍當年從戲班裏救下的一個伶人。她因容貌出衆,又善於逢迎,被老將軍收爲妾室,後來生下了二房蘇瑞和三房蘇晏,老將軍念及她生育有功,纔在原配夫人過世後,將她扶正爲正室。
一個伶人,硬生生熬成了夫人,又成了蘇府的老夫人。名分和地位都變了,可骨子裏的小家子氣和市儈,卻從未改變。蘇蓁還記得,爲了攀附豫親王府的勢力,老夫人竟逼着她嫁給年過半百、體弱多病的賢親王做填房,只因爲賢親王能給二房、三房帶來好處。
她仔細打量着老夫人。年輕時,這位老夫人想必是個難得的美人,哪怕如今老了,眉眼間仍能看出幾分當年的嫵媚。可歲月不饒人,她的麪皮早已鬆垮下垂,卻偏要塗厚厚的脂粉,口紅也塗得過於鮮豔,再配上這身豔色的衣裳,反倒顯得不倫不類。
當真……上不得檯面。蘇蓁在心裏冷冷評價,面上卻依舊維持着恭順的模樣,微微低頭道:“謝祖母關心,已經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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