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寺廟 （1/2）

比蘇蓁預想的還要快些，不過隔了兩日，賀川便依計來到了蘇府，在門房處當了個普通護衛。蘇蓁早已讓露珠打點好了門房那頭，只說是她遠房表親前來投奔，尋個差事餬口。護衛本也分三六九等的，賀川所求的不過是最底層的職守，管事的人並未多問，便將他留了下來。

很快五日即過。

到了第五日清早，吳淑嫺便將出行的一應事務安排妥當，特意遣了身邊的大丫小翠過來，向蘇蓁細細叮囑行程上的規矩。動身前，衆人照例先去了沁嘉堂向蘇老夫人請安辭行。

蘇老夫人端坐堂上，面色肅穆地訓誡了一番，無非是告誡小輩們需謹言慎行，莫失了蘇家的體面。說來也怪，蘇家平日燒香拜佛，多選香火鼎盛的城內寺廟，慈恩寺雖也聞名，卻因地處偏僻，往來不便，少有前往。不知此次爲何偏要捨近求遠，選在那樣一個地方。

蘇媚卻是一臉藏不住的歡欣，言語間十分熱絡，連連說定會替祖母和幼弟允哲在佛前誠心祈福。蘇老夫人聽了果然面露欣慰，對待蘇媚的態度也愈發和藹。

此行自然也帶了不少護衛隨行，以保幾位姑娘路上週全。衆人一一登車，唯獨蘇蓁仍立在馬車前，遲遲未有動作。溫淑嫺瞧見了，不由得蹙眉問道：“蓁兒怎麼還不上車？”

蘇蓁微微蹙眉，目光掃過隨行的護衛，輕聲道：“侄女只是覺得，隨行的護衛似乎單薄了些。此去路遠，爲防萬一，三嬸是否可再多添些人手？”

吳淑嫺沒料到她會在此刻提出這等要求，心中雖有不耐，面上卻仍維持着笑意，溫言道：“蓁兒兒多慮了，咱們帶的人已是足夠了。總不能將府中護衛全都帶上，人多反而雜亂，反爲不美。就這樣吧，時候不早，該動身了。”

可蘇蓁依舊立在原地，神色堅持，顯然並未被說服。

蘇媚站在一旁默不作聲，蘇柔卻按捺不住心頭火氣，語帶譏諷：“四妹妹這般講究排場，倒像是宮裏出來的貴人。大伯父在時，出行也不曾這般挑剔。”

她又將蘇戰搬出來作比，話音方落，便見蘇蓁抬眼望來。那目光看似輕淡，卻讓蘇柔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那就再添兩人罷。”蘇蓁抬手遙指門房處值守的兩名護衛：“請他們隨行便是。”

見蘇蓁並未堅持大動干戈，只添兩人，吳淑嫺心下稍安。她不願在此事上多生枝節，兩個人應當無礙大局，便故作無奈地搖頭：“四姑娘這般堅持，三嬸何時不依着你？就依你罷。”轉頭吩咐小翠：“去喚那兩人過來隨行。”

“謝三嬸成全。”蘇蓁脣角微揚。

見吳淑嫺終究遂了蘇蓁的心意，蘇媚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這位堂妹，蘇柔卻氣得跺了跺腳，狠狠瞪了沈妙一眼，扭頭登車而去。

馬車駛出蘇府後，車廂內瀰漫着微妙的氛圍。蘇柔始終側臉望着窗外，連餘光都不願掃向蘇蓁。蘇媚倒是時不時找些話題，言語間卻總帶着幾分試探，蘇蓁只淡淡應着，並不接話。吳淑嫺坐在中間，一路上興致勃勃地回憶着蘇蓁兒時的趣事，語氣親切得彷彿真是位疼愛侄女的長輩。

若在從前，這般溫情脈脈的作態或許真能讓蘇蓁心生暖意。可歷經一世沉浮，如今再看這婦人刻意親近的舉止，只覺得每個笑容都像是精心描畫的面具。在見慣後宮百態的她眼中，這般演技實在拙劣得很。

晨光初露時啓程，待到暮色四合，殘陽如血時，馬車終於停在了三絕峯下。遠山如黛，暮靄沉沉，秋日的山風帶着涼意，吹得車簾簌簌作響。

慈恩寺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清晰。落在險峻的山腰間，四周羣峯環抱，幽谷深邃。若是春日來此，漫山遍野的杜鵑花開得正豔，林間鳥語啁啾，處處透着生機。可眼下秋意已濃，只見滿山黃葉在夕照中飄零，山風過處，帶着幾分料峭寒意。

從汴京城到三絕峯的路途實在遙遠，加之山道崎嶇，除了些虔誠的香客，尋常人很少會來此地上香。待蘇府的馬車停穩，只見寺門前唯有個年輕僧人正在灑掃。落葉簌簌聲中，更顯得整座寺院空曠寂寥。

蘇媚環顧四周，輕聲道：這寺院倒是格外幽靜。

沿着青石階緩步而上，寺中景緻漸漸展現在眼前。古木參天，殿宇莊嚴，卻因香火稀疏而顯得格外空曠。除了引路的小沙彌，幾乎不見其他僧人的身影。這般清冷靜謐，若是夜間留宿，想必會讓人心生幾分寒意。

蘇柔撇了撇嘴，似乎想要說些甚麼，卻又強自按捺下來。

吳淑嫺溫言道：莫看這裏人跡罕至，聽聞供奉的佛祖卻甚是靈驗。待會進香時，切記要心懷虔誠。

那小沙彌見有香客到訪，便放下掃帚上前相迎。家丁們忙着從馬車上卸下行裝，吳淑嫺幾人則隨着小沙彌往寺內走去。越往深處，越覺這寺院寬闊得驚人，迴盪的腳步聲更襯得四周非更令人發麻。

見到住持後，住持親自爲衆人安排廂房，原本幾位姑娘都被安排在相鄰的院落。輪到蘇蓁時，住持身旁一位中年僧人合十道：“南邊的禪院已經住滿，不知女施主可願往北院暫住？”

衆人目光齊齊落在蘇蓁身上。她脣角微揚：“這可真是不巧，我向來不習慣北院的佈置。”

吳淑嫺輕聲勸道：“四姑娘，佛門淨地，還是隨緣些好。”

蘇蓁神色淡然：“只是覺得蹊蹺，這寺院香客稀少，南院怎會突然住滿？”

那中年僧人眉頭微蹙，顯是未曾見過這般直言不諱的官家小姐。但見蘇蓁雖態度堅決，卻不似尋常閨秀那般嬌縱，反倒叫人無從反駁。

住持捻着佛珠，溫言解釋：女施主見諒，雖香火不盛，寺中僧衆卻也不少，南院廂房確實都已住滿。

獨居北院實在令人不安。蘇蓁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轉圜的堅持。

吳淑嫺連忙勸慰：四姑娘暫且委屈一晚，佛祖定會感念你的誠心，明日上香必能如願。

換作從前，蘇蓁聽到這話多半也就應下了。她向來喫軟不喫硬，更何況心中還藏着對蕭承煜的情意，但求佛祖成全這份心思，便是受些委屈也無妨。

可今時不同往日。吳淑嫺暗自蹙眉，不知從何時起，這個侄女變得如此難以應付。往日裏她說些甚麼，蘇蓁總是深信不疑，哄勸起來毫不費力。今日卻屢屢受挫，若不盡早除去這個隱患，日後蘇府怕是永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