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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陳守北的第一次啼哭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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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4 章 陳守北的第一次啼哭

北境的初夏,總算褪盡了最後一絲料峭寒意。日頭暖烘烘地照着黑風嶺,風裏帶着新翻泥土的潮潤氣和不知名野花的淡香,吹在臉上,軟綿綿的,怪舒服的。可中心醫院裏那間臨時隔出來的產房外頭,氣氛卻跟這宜人天氣不太搭邊。

陳青山像一頭被關進籠子的困獸,在那不算長的走廊裏,來來回回地踱步。軍靴踩在夯實的泥土地上,發出沉悶又略顯焦躁的“噠、噠”聲。他那張平日裏指揮若定、讓敵人膽寒的剛毅面龐,此刻卻繃得緊緊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結,額頭上甚至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也渾然不覺。雙手一會兒不自覺地攥成拳頭,指節捏得發白,一會兒又無力地鬆開,垂在身側,掌心全是溼漉漉的冷汗。

耳朵,卻像最警覺的哨兵,高高豎着,不放過產房裏傳出的任何一絲細微動靜。林晚秋偶爾壓抑不住的、帶着痛楚的呻吟,像小錘子一樣,一下下敲在他的心尖上,讓他胸口發緊,呼吸都跟着不暢快起來。有那麼幾次,他幾乎要忍不住衝進去,看看他的晚秋到底怎麼樣了,可腳步剛挪到門口,又被裏面何秀蘭沉穩的安撫聲和衛生員忙碌的腳步聲給擋了回來。

他只能繼續在這方寸之地轉圈,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會兒想起和晚秋在戰火中相識相知的點點滴滴,她那溫柔又堅定的眼神,總是在他最疲憊的時候給予他力量;一會兒又想起她日漸沉重的身子,跟着自己在根據地裏操勞,處理繁重的通訊聯絡和後勤工作,從無怨言……越想,心裏頭那份擔心和愧疚就越發濃重。他恨自己這會兒甚麼忙也幫不上,只能像個局外人一樣乾等着。

“青山,坐下歇會兒吧,轉得我眼暈。” 不知何時,楊靖宇司令員也來了,他悄無聲息地走到走廊邊,靠牆站着,臉上帶着理解的笑意,聲音平和,“女人家生孩子,都這樣,急不得。有何秀蘭在裏頭,你還有啥不放心的?”

陳青山停下腳步,抹了把額頭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想說甚麼,最終只是化作一聲短促的嘆息,依言在牆邊的長條凳上坐了下來。可屁股剛沾凳子沒半分鐘,又像被針紮了似的彈起來,繼續他那停不下來的踱步。

楊靖宇看着他這副模樣,搖了搖頭,沒再勸,只是目光也時不時地投向那扇緊閉的木門,眼神裏帶着長輩般的關切和期待。

時間彷彿被拉得格外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就在陳青山覺得自己的神經快要繃斷的時候——

“哇啊——!”

一聲極其響亮、帶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嬰兒啼哭,猛地從產房裏衝了出來!那哭聲像一道劃破寂靜夜空的閃電,又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剪刀,“刺啦”一下,把籠罩在陳青山心頭的所有焦灼、擔憂,瞬間剪了個粉碎!

陳青山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僵在了原地。渾身的血液好像“呼”地一下全都湧到了頭頂,耳朵裏嗡嗡作響,除了那一聲高過一聲、中氣十足的啼哭,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他愣愣地轉過頭,看向產房的方向,眼睛瞪得老大,嘴脣微微張着,似乎想確認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那哭聲,不像有些新生兒那樣細弱無力,而是洪亮、倔強,帶着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彷彿在向整個世界宣告自己的到來。

過了好幾秒鐘,陳青山纔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的狂喜,像決堤的洪水,瞬間席捲了他全身每一個角落!他那張慣常嚴肅的臉上,先是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隨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甚至有點傻氣的笑容。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下意識地抬起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連同整個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生了!生了!是個帶把的小子!母子平安!” 何秀蘭略帶疲憊卻滿是喜悅的聲音,緊接着從門縫裏傳了出來。

這話像最後一道赦令,陳青山再也按捺不住,一個箭步衝到產房門口,手按在門板上,想推又不敢用力,只迭聲問道:“晚秋!晚秋怎麼樣?她沒事吧?”

門“吱呀”一聲從裏面拉開一條縫,一個衛生員探出頭,臉上笑盈盈的:“陳隊長放心,林科長就是累了點,精神頭還好着呢!您快進來看看吧!”

陳青山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擠了進去。產房裏還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氣味,他的目光卻第一時間就鎖定了躺在簡易病牀上的林晚秋。她臉色有些蒼白,頭髮被汗水浸溼,黏在額角和臉頰上,看上去虛弱不堪。但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裏面盛滿了溫柔如水的光,正一眨不眨地望向身旁那個被包裹在柔軟舊軍布襁褓裏、還在兀自哼哼唧唧的小傢伙。

“青山……” 林晚秋看到他,虛弱地笑了笑,聲音輕得像羽毛,“你看他……”

陳青山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牀邊,先是緊緊握住了妻子冰涼的手,喉頭哽咽着,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後只化作一句:“辛苦了,晚秋……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然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幾乎是屏着呼吸,看向那個襁褓。

紅撲撲、皺巴巴的一張小臉,像只沒毛的小猴子,眼睛緊緊閉着,小嘴巴卻不安分地咂摸着,發出細微的聲響。那小小的、柔軟的、帶着體溫的一團,此刻就安靜地躺在他和林晚秋之間。這就是他的孩子?他和晚秋血脈的延續?一種陌生而洶湧的情感瞬間將他淹沒,那是一種混合了敬畏、狂喜、責任和無限柔軟的情緒,讓他眼眶發熱,鼻子發酸。

他伸出那雙握慣了槍、佈滿了硬繭和傷痕的大手,顫抖着,極其笨拙又萬分小心地,用手指的指腹,輕輕碰了碰嬰兒那嫩得彷彿一碰即破的臉頰。

小傢伙似乎感覺到了觸碰,小腦袋微微動了動。

就這麼一下,陳青山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被這隻柔軟的小手給攥住了。

“好!好啊!聽這哭聲,就是個精神小子!” 楊靖宇也笑着走了進來,他先關切地看了看林晚秋,“晚秋同志,辛苦了,你是咱們北境的大功臣!” 然後才湊到牀邊,仔細端詳着那個小傢伙,眼裏滿是慈愛。

他看着小傢伙那不安分揮舞着的小拳頭,沉吟了片刻,臉上露出溫和而鄭重的笑容:“青山,晚秋,我看這孩子,生在北境,長在北境,他的根就在這裏。咱們這些人,提着腦袋打鬼子,建設根據地,爲的是啥?不就是爲了讓咱們的後代,能安安穩穩地守住這片用鮮血換來的土地,過上太平日子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陳青山和林晚秋,聲音清晰而有力:“我看,這孩子,就叫‘守北’吧!陳守北!希望他將來,能像他爹孃一樣,守護好咱們的北境!”

“陳守北……” 陳青山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又看向妻子。林晚秋眼中含着淚花,卻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洋溢着幸福和認同。

“守北……好名字!” 陳青山重重說道,彷彿要將這個名字,連同那份沉甸甸的期望,一起刻進心裏。

司令員親自給新生兒取名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就傳開了。

沒過多久,醫院這間小小的臨時病房,就變得熱鬧非凡。

趙老根第一個風風火火地趕來,他身上還帶着林子的草木氣息,手裏提着一隻還在撲騰的野山雞,嗓門洪亮:“俺就說嘛,聽着動靜就不一般!好小子,哭聲真亮!這山雞拿去給晚秋同志燉湯,補身子最好了!” 他看着襁褓裏的陳守北,粗糙的臉上笑出了一道道深溝。

農具廠的老周,特意換下了那身沾滿油污的工裝,洗了手纔過來,送來一把他用邊角料精心打磨的小木槍,雖然粗糙,卻光滑無比,沒有一根木刺:“嘿嘿,小子將來跟他爹一樣,當兵,打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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