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玄天之門

玄音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腰間青玉笛徹底熄滅的冰冷觸感像毒蛇一樣纏上她的心臟，那聲細微卻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從右側濃密的陰影裏傳來，如同喪鐘敲響。她猛地扭頭，身體因這劇烈的動作牽扯到斷裂的肋骨，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冷汗刷地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緊不慢地從陰影中踱出，沉重的腳步聲踏在碎石上，帶着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從容。他停在幾步之外，月光終於吝嗇地灑落些許，照亮了那張熟悉又令人心寒的臉——朱溫！ 他臉上掛着慣常的、帶着幾分粗豪又隱含算計的笑意，眼神卻像淬了冰的刀鋒，直直釘在玄音和她身後昏迷的黃巢身上。他右手隨意地提着一柄長刀，刀身暗沉，隱有血槽，月光下泛着不祥的幽光。刀尖斜斜點地，剛纔那聲摩擦，正是它劃過石面發出的聲響。 玄音的心沉到了谷底，冰涼一片。她太瞭解朱溫了，他那看似粗獷外表下掩藏的勃勃野心和狠辣無情。此刻他出現在玄天宗緊閉的山門前，時機如此精準，目的不言而喻！ “朱將軍！”玄音的聲音因緊張和疼痛而嘶啞，她強自鎮定，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緊繃，下意識地微微側移，將昏迷的黃巢更嚴密地擋在身後，“你怎會在此？” 朱溫的目光越過她，落在黃巢佈滿暗金詭異紋路的身上，眼底閃過一絲貪婪，隨即被更深的嘲弄取代。他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牙齒：“玄音姑娘這話問得奇怪。黃王遭逢變故，下落不明，我這個做兄弟的，自然是心急如焚，日夜搜尋。這不，老天有眼，讓我尋着些不尋常的動靜，一路找到了這仙家福地。”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玄天宗緊閉的巨門和石匾，嘖嘖兩聲，“玄天宗？真是好地方，難怪能養出姑娘這般冰清玉潔的人兒。可惜啊，似乎不怎麼歡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 他向前逼近一步，手中的噬血刀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氣息，刀身那暗沉的血槽裏，極其微弱地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暗紅流光，快得如同錯覺。 玄音瞳孔驟縮，朱溫的每一步靠近都帶來巨大的壓迫感。她強忍着肋骨的劇痛和身體的虛脫感，右手緊緊握住腰間已經失去光澤的青玉笛，指關節因爲用力而發白。她知道，此刻任何解釋都是徒勞。朱溫出現在這裏，就是最赤裸的殺機。 “站住！”玄音厲聲喝道，聲音帶着破釜沉舟的決絕。她猛地將青玉笛橫在身前，儘管它已無光華流轉，但這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她身份的象徵，“此地乃玄天宗禁地，不容外人擅闖！黃王情況危急，急需宗門救治，請將軍止步，莫要驚擾！” “救治？”朱溫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聲陡然拔高，在寂靜的山谷中迴盪，充滿了譏諷，“玄音姑娘，都到了這一步，何必還要裝模作樣？黃王現在是個甚麼樣子，你比我更清楚！他體內那東西，是病嗎？那是神魔之力！是足以攪動乾坤的力量！你玄天宗想救他？我看是想奪走這股力量，或者……徹底毀掉它吧？” 他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玄音：“而你，一直在他身邊，蠱惑他，引導他，究竟意欲何爲？是奉了你那裝神弄鬼的師父之命，來竊取這蚩尤血脈嗎？”他刻意加重了“蚩尤血脈”四個字，目光灼灼地盯着玄音的反應。 玄音心頭巨震。朱溫竟然知道蚩尤血脈！他不僅知道，而且話語間充滿了對這股力量的覬覦！他手中的那柄刀……玄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柄噬血刀上，刀身古樸，樣式奇特，剛纔那絲暗紅流光絕非偶然。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這刀，有古怪！它與玄甲金蟲，與蚩尤殘魂，必有極深的關聯！朱溫的真實身份，絕非一個普通的叛將那麼簡單！ “你究竟是誰？”玄音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心沉入了無底深淵。朱溫知道得太多，他的出現絕非巧合。他根本就是衝着黃巢，衝着他體內即將失控的蚩尤之力來的！ “我是誰？”朱溫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酷的、毫不掩飾的野心光芒，“我是黃王麾下大將朱溫，也是……送他最後一程的人。他駕馭不了那份力量，只會被它吞噬，變成只知殺戮的怪物。與其讓他痛苦，讓天下因他而再遭塗炭，不如……”他緩緩抬起手中的噬血刀，刀尖指向玄音身後的黃巢，一股冰冷嗜血的殺意驟然爆發，鎖定了玄音，“由我來替他承擔這份天命！由我來終結這亂世！” “你敢！”玄音目眥欲裂。朱溫的野心徹底暴露，他要弒主奪利！她不再有任何猶豫，求生的本能和對守護之責的執着瞬間壓倒了身體的極限和恐懼。她猛地將青玉笛湊到脣邊，不顧笛身那道猙獰的裂痕，不顧自身幾乎枯竭的玄氣和沉重的傷勢，強行催動丹田內最後一絲微弱的玄氣，狠狠吹響！ “嗚——！” 一聲極其尖銳、破碎、甚至帶着撕裂感的笛音猛地炸開！這聲音毫無清心鎮邪的韻味，反而充滿了絕望的悲鳴和玉石俱焚的決絕！它不像笛聲，更像瀕死野獸最後的嘶吼。一道極其暗淡、細若遊絲的青色氣勁，伴隨着這破碎的音符，艱難地從笛身裂痕中擠出，歪歪扭扭，卻帶着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直射朱溫面門！這是她最後的掙扎，是燃燒生命本源發出的最後一擊！ 朱溫顯然沒料到玄音重傷至此還能發出如此搏命一擊，臉上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化爲猙獰。他反應極快，噬血刀瞬間橫斬！ “嗤！” 那道微弱得可憐的青色氣勁撞在暗沉的刀身上，發出一聲輕響，如同水珠滴落燒紅的鐵板，瞬間湮滅無蹤，甚至未能讓刀身有絲毫震顫。朱溫手臂穩如磐石，連晃都未晃一下。 實力的差距，如同天塹鴻溝。 玄音強行催動最後玄氣的代價瞬間反噬，她如遭重錘猛擊，眼前徹底一黑，喉頭一甜，“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軟軟地向前撲倒，手中的青玉笛脫手飛出，“噹啷”一聲掉落在冰冷的石階上。她再也支撐不住，重重摔倒在緊閉的山門前，距離昏迷的黃巢僅有咫尺之遙。劇痛和強烈的眩暈感席捲了她所有的意識，她掙扎着想要撐起身體，手臂卻軟得如同麪條，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視線模糊，只能看到朱溫那雙沾滿泥土的戰靴，正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朝她，朝她身後的黃巢走來。 死亡的陰影，冰冷地籠罩下來。 “不自量力。”朱溫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居高臨下的審判意味。他看也沒看倒地的玄音，目光貪婪而熾熱地越過她，牢牢鎖定在黃巢身上那些起伏的暗金紋路上。他手中的噬血刀緩緩抬起，暗沉的刀身似乎因爲感應到濃郁的地煞戾氣和近在咫尺的蚩尤血脈而興奮起來，刀鋒上那點幽光變得清晰了一些，隱隱透出渴血的猩紅。 “黃王，兄弟一場，就讓我送你一程，也替你了卻這被魔物侵蝕的痛苦！”朱溫的聲音帶着一種虛僞的悲憫和毫不掩飾的狂熱。他雙手握緊噬血刀，刀尖對準黃巢毫無防備的心口，全身力量灌注於雙臂，肌肉賁張。 玄音眼睜睜看着那致命的刀鋒懸起，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徒勞地伸出手，指尖徒勞地向前抓撓，想要抓住甚麼，卻只觸碰到冰冷的石階和塵埃。她想喊，喉嚨裏卻只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嘶啞氣音，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意識在劇痛和絕望中飛速流逝，視野邊緣開始發黑。 朱溫眼中兇光畢露，再無半分猶豫。 噬血刀，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化作一道奪命的暗紅殘影，朝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黃巢，狠狠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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