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死相握
那隻手冰涼，帶着塵土和未乾的血污，卻異常有力。五根纖細的手指如同鐵箍，死死扣住黃巢的手腕。皮膚相觸的瞬間，一股微弱卻熟悉的暖意透過冰冷的絕望，直抵黃巢幾乎凍結的心臟。 是玄音！ 黃巢渙散的眼神猛地聚焦，眼底那點微弱的金色蟲影驟然一跳。他完全沒料到她還活着，更沒料到她會在自身難保的絕境中，向他伸出這隻手！身體被那股恐怖的吸力拉扯着，狠狠撞向掩埋她的廢墟。碎石紛飛，煙塵瀰漫，他幾乎能聽到她骨頭不堪重負的呻吟。 “抓緊！”玄音的聲音從碎石縫隙中傳來，嘶啞，虛弱，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她半個身子被埋在廢墟下，僅憑伸出的那隻手和殘餘的力量，死死拖住黃巢下墜的身體。 黃巢反手，用盡殘存的力氣回握。兩隻佈滿血污的手在毀滅的邊緣死死相扣。他能感受到她手臂的顫抖，那是力量枯竭的徵兆。她的身體被卡在亂石中，承受着吸力和自身重量的雙重撕扯。 “放手！”黃巢低吼，聲音乾澀撕裂。他體內蚩尤血脈的力量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每一次調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他清晰地知道，玄音這樣下去，只會被他拖入深淵，一起粉身碎骨。“你會死！” 玄音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抓住他。她清冷的臉上沾滿灰塵，嘴角不斷有血沫溢出，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死死盯着黃巢。她的另一隻手似乎艱難地在廢墟中摸索着甚麼。 頭頂的空間旋渦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吸力再次暴漲！周圍的碎石、斷裂的巨柱如同被無形巨口吞噬，瞬間消失在那片深邃的黑暗裏。黃巢和玄音的身體同時被拉得向上騰起，緊扣的雙手承受着巨大的撕扯力，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掩埋玄音的廢墟石塊被吸力掀起，她的身體猛地被拖出來半截，素白的衣衫瞬間被撕裂，露出血肉模糊的肩臂。 “呃！”玄音悶哼一聲，劇痛讓她眼前發黑，抓住黃巢的手幾乎要脫力。 “玄音！”黃巢目眥欲裂。看到她被拖出的慘狀，那瀕臨熄滅的蚩尤血脈之力，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着暴怒與恐懼的情緒猛地點燃！眼底的金色蟲影瘋狂閃爍，如同瀕死的野獸發出最後的咆哮。一股灼熱的力量，帶着原始的蠻橫，強行衝破身體的極限和劇痛，從他緊握玄音的手掌中爆發出來！ 不再是操控金屬的鋒銳，而是純粹的、源自血脈本源的蠻力！他反手緊握玄音的手腕，如同抓住最後的浮木，腰腹猛地發力，藉着那股吸力拉扯的方向，將自己沉重的身體狠狠向上、向玄音的方向甩去！ 兩人在毀滅的吸力中翻滾、碰撞。黃巢用身體承受了砸來的碎石，後背劇痛傳來，他悶哼一聲，卻藉着這股衝勢，另一隻手終於夠到了玄音的肩膀。他死死抱住她，用自己的身體形成一個簡陋的屏障。 “別管我！走！”玄音在他懷裏掙扎，聲音帶着絕望的催促。她能感覺到黃巢體內那股力量的爆發是何等勉強，如同油盡燈枯前的最後掙扎，每一次爆發都在加速他身體的崩潰。 “閉嘴！”黃巢低吼，聲音嘶啞卻帶着不容置喙的霸道。他抱着她，如同暴風雨中顛簸的小舟，在狂亂的吸力和崩塌的空間碎片中尋找着渺茫的生機。他眼中金色的光芒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伴隨着身體的劇烈顫抖和嘴角溢出的鮮血。他不再試圖對抗那恐怖的吸力，而是順着它的方向，艱難地調整着兩人下墜翻滾的軌跡，避開那些足以致命的巨大落石和空間裂縫。 玄音停止了徒勞的掙扎。她看着黃巢緊繃的下頜，看着他眼底瘋狂閃爍又不斷黯淡的金光，感受着他手臂傳來的、因極度用力而不停的顫抖。她忽然安靜下來，不再催促，不再試圖推開他。那隻原本摸索的手，終於從身下抽了出來——手中緊握着的，是那支幾乎斷裂的青玉笛。 她將殘破的笛身湊到脣邊。沒有悠揚的曲調，只有幾個破碎、喑啞的短音，如同嗚咽。但這微弱的聲音卻奇異地穿透了毀滅的轟鳴，帶着一絲清涼的安撫氣息，試圖滲入黃巢狂暴翻騰的血脈深處。 黃巢身體猛地一震。那熟悉的、試圖鎮壓戾氣的笛音，此刻卻像一根細針，刺入他強行催谷力量帶來的混亂和劇痛中。暴戾的氣息爲之一滯，那幾乎要將他意識徹底吞沒的瘋狂殺意和毀滅衝動，被強行拉回了一絲清明。雖然身體依舊撕裂般疼痛，力量依舊在飛速流逝，但至少，他混亂的頭腦獲得了一瞬間的喘息，對方向的判斷也清晰了一絲。 “那邊！”黃巢嘶聲道，抱着玄音猛地向側下方一個翻滾。一塊巨大的、燃燒着污濁能量的空間碎片擦着他們的後背呼嘯而過，帶起的勁風颳得皮膚生疼。他們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吸力越來越強，空間旋渦的中心如同張開巨口的饕餮，吞噬着一切。他們距離那毀滅的源頭越來越近，周圍的光線被扭曲、吞噬，只剩下令人心悸的黑暗。空氣稀薄得令人窒息，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撕扯着，彷彿下一刻就要解體。 玄音的笛音徹底斷了。她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臉色慘白如紙，只能緊緊抓住黃巢的衣襟，將頭埋在他劇烈起伏的胸膛上，聽着他沉重如破風箱般的心跳。那是生命在重壓下掙扎的聲音。 黃巢死死咬着牙，牙齦再次滲出血來。視線開始模糊，只剩下那越來越近、彷彿要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淵。他抱着玄音的手臂已經麻木，感覺不到是自己的還是她的血在流淌。蚩尤血脈的力量徹底枯竭了，像燃盡的炭火，只剩下冰冷的餘燼。 完了嗎？還是逃不掉？ 這個念頭再次浮現，帶着冰冷的絕望。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氣息奄奄的玄音。她閉着眼，長長的睫毛上沾着灰塵和細小的血珠。一種比死亡更深的恐懼攫住了他。不！絕不能讓她也葬身於此！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陷入黑暗，抱着玄音的手臂也即將脫力的前一刻—— 一股微弱但截然不同的力量波動，突然從下方，從那深淵更深處傳來！那感覺極其微弱，如同溺水者腳下突然觸到的一小塊浮冰，帶着一種奇異的、不同於這毀滅旋渦的穩定感。 是空間裂縫？還是…… 黃巢殘存的意識捕捉到了這絲異樣。沒有時間思考，沒有選擇餘地。他用盡最後殘存的意志，抱着玄音，朝着那微弱力量波動傳來的方向，猛地一蹬腳下剛剛掠過的一塊巨大碎石！ 碎石瞬間被吸力捲走，粉碎。而他們兩人，如同撲火的飛蛾，帶着一往無前的決絕，朝着下方那片深邃的、散發着微弱異樣波動的黑暗，直直墜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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