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檔案啓動！01LEIZE．cdf （1/2）

冰冷的雨水糊在臉上，順着下巴往下淌，蘇彌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她腦子裏嗡嗡作響，全是雷燼那句充電寶的嘲諷和陸離口中雷音鼓的邪性描述，現在又加上土着少年雷蒙眼中孤注一擲的火焰，以及腳下這個滋滋作響、電量岌岌可危的破箱子發佈的那條要命任務——破壞雷音鼓儀式！

這信息量，比她熬通宵趕論文時灌下去的十杯黑咖啡還猛，炸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他媽真不是雷母！這玩意兒就是個導航儀！導航儀你懂嗎？就是...就是帶路的破機器！還啞鈴充電寶呢！她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得刮耳朵，還下意識引用了雷燼的，試圖向雷蒙表達自己的無能爲力。她攤開沾滿泥漿的雙手，動作幅度大得差點把箱子甩出去。

雷蒙眼中的熾熱光芒，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只剩下絕望的灰燼。他喉嚨裏發出急促的、意義不明的音節，焦急地用手比劃着。他先是指着那個還在倔強投射着綠色界面的箱子，做出一個雙手託舉、彷彿承載着山嶽般重量的姿勢，接着又用力指向沼澤深處那片被低垂雷雲和厚重雨幕籠罩、電光最爲密集狂躁的區域，臉上混合着絕望和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

語言的鴻溝，此刻比雷澤的泥沼更深更寬。蘇彌感覺自己快要被這詭異到極點的氛圍和少年眼中沉甸甸的絕望逼瘋了。她猛地轉頭，再次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唯一能溝通的人形翻譯機——陸離。

陸離的目光終於從那散發着幽幽綠光的簡陋界面上移開，落回到蘇彌那張糊滿泥漿、寫滿驚惶、憤怒和徹底懵圈的臉上。他清俊的臉上依舊沒甚麼多餘的表情，彷彿眼前這荒誕的神明降臨戲碼，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過眼雲煙。他的視線掃過匍匐在地、因雷蒙的舉動而身體緊繃、發出壓抑抽氣聲的土着們，最終定格在焦急的雷蒙身上。

他說，陸離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雨聲和土着們壓抑的喘息，字正腔圓的漢語清晰地傳入蘇彌耳中，雷淵之核已顯神諭，既已攜神物降臨，懇請主持儀式，助他爭奪部落繼承權，對抗雷烈。時間...不多了。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雷烈勾結了外來的雲雷修士，正在雷池禁地以邪法折磨夔牛，煉製雷音鼓。儀式即將完成。他懇求你立刻攜雷淵之核前往，阻止災難降臨部落。他願意成爲嚮導，並獻上生命作爲指引神明的祭品。

雷蒙用力地點着頭，眼神決絕，像一塊投向熔爐的頑石。

釣夔？雷烈？雷池？雲雷修士？蘇彌腦子裏一團亂麻，像被貓抓過的毛線團，等等，這都甚麼跟甚麼？還有，這破箱子的任務是要破壞甚麼雷音鼓儀式！跟釣夔是不是一回事？還有那個雷烈又是哪根蔥？這破導航儀只給個任務名，連個新手引導都沒有！差評！我要投訴！

她語速飛快，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連珠炮，砸向陸離。陸離剛想開口解釋，那個帶着金屬摩擦質感和濃重戲謔的聲音，像塊粗糲的石頭，又猛地砸進了這片緊張又荒誕的氛圍裏。

噗嗤...哈哈哈哈！雷燼叼着那根歪歪扭扭的劣質菸草卷，笑得肩膀直抖，菸頭的火星在雨幕中頑強地明滅，我說妹子，你這導航儀脾氣還挺大？還投訴？你打算上哪投訴去？給這破箱子寫個差評貼雷神氏部落公告欄上？

他晃悠着走近，沾滿泥點和暗紅污漬的混合戰鬥裝束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剽悍，那隻結構粗獷、覆蓋磨損金屬甲片的機械義肢尤其扎眼。他饒有興致地再次彎腰，打量着那個懸浮在箱子上的簡陋綠色界面。

不過話說回來，這玩意兒...雷燼伸出金屬手指，作勢要去戳那綠色的字符，引得周圍土着又是一陣驚恐的騷動，看着有點意思。山------海------零------號------檔------案？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着那行白色英文標題，發音帶着濃重的調侃，01_雷澤？嘖，這命名規則，夠直白的。這就是咱們腳下這鬼地方吧？

他的金屬手指又移向下方緩慢滾動的綠色命令行文字：系統啓動中...環境能量收集中...位置確認：雷澤沼澤...主要任務已加載：破壞雷音鼓儀式...他念到這裏，吹了聲口哨，看吧，破箱子跟活百科說的對上了，就是要幹那個甚麼邪乎的鼓。目標一致，挺好。

他的目光掃過下一行：重量狀態：初始化中...？重量狀態？雷燼挑了挑眉，金屬指關節習慣性地在機械臂上敲擊着，發出噠噠的輕響，這破箱子還自帶體重秤功能？是嫌自己還不夠沉？還是說...它喫多了東西會變重？他咧開嘴，露出一口在昏暗光線下異常醒目的白牙，看向蘇彌，妹子，你這胃口挺獨特啊？

蘇彌沒空理他的調侃，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個簡陋的界面吸引了。DOS風格，黑色背景，綠色字符...這復古到令人髮指的界面風格，讓她這個量子物理研究生有種時空錯亂的荒謬感。這玩意兒，真是一臺電腦？一個...來自冷戰時期的蘇聯手提箱電腦？還他媽是帶任務導航功能的？

地圖初始化中... 綠色的字符繼續滾動。

終於，界面右下角那片由綠色線條勾勒出的、極其抽象的沼澤輪廓上，一個刺眼的紅點開始固執地閃爍起來。那位置，赫然指向雷蒙之前拼命指着的、雷雲低垂電光最密集的沼澤深處！而在紅點旁邊，一個極其微小、幾乎被忽略的電池簡筆畫圖標，裏面的電量條已經泛起了刺眼的紅色，只剩下一小格在苟延殘喘！

蘇彌的心猛地一沉，幾乎是撲了過去，也顧不上泥水了，死死盯着那個小圖標。圖標旁邊還有一行更小、幾乎看不清的字符：【蘇維埃制式能量儲存槽：剩餘 3.7% (低)】。

3.7%？！蘇彌的聲音都變了調，一股更深的、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比雷澤的泥水更刺骨。沒電了！在這個除了天上劈下來的閃電、連個手電筒都沒有的鬼地方，她上哪找220V的交流電插座去？！

靠天打雷劈給它充電？雷燼之前那充滿戲謔的調侃，此刻像魔咒一樣在她腦子裏瘋狂迴響。難道...真要走這條作死的路？給這玩意兒接閃電？這跟抱着炸藥包點引信有甚麼區別？！

就在蘇彌被這殘酷的現實和瘋狂的想法衝擊得頭暈目眩時，一直單膝跪地的雷蒙，像是再也無法忍受這詭異而緊張的僵持。他猛地從冰冷的泥水中站起，不顧周圍族人驚恐的抽氣聲，一個箭步衝到蘇彌面前。他渾身泥水，臉上藍色的閃電紋路在幽綠光屏映照下顯得格外詭異，但那雙眼睛裏燃燒的火焰，卻純粹而熾熱，帶着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指着沼澤深處那閃爍紅點的方向，又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最後再次指向蘇彌和她腳邊的箱子，口中爆發出更加急促、幾乎是吶喊的音節。他的動作幅度很大，帶着一種原始的、不容置疑的懇求，彷彿在說：走！立刻跟我走！只有你能阻止這一切！

陸離的聲音適時響起，平穩依舊，卻帶着不容忽視的緊迫感：他在說，雷烈的邪法儀式已到最後關頭，雷池禁地的雷霆之力正在被瘋狂抽取，扭曲。再不去，一切都晚了！他熟悉禁地的每一條危險路徑，他願以生命爲引，帶和雷淵之核前往核心！

雷蒙看着蘇彌，用力地點着頭，眼神裏沒有一絲猶豫。

蘇彌看着少年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火焰，又低頭看看那個電量岌岌可危、還在倔強地顯示着破壞任務的啞鈴充電寶，再看看身邊一個神祕莫測彷彿無所不知的道士和一個嘴炮無敵滿身痞氣的傭兵。冰冷的雨水澆在身上，她卻感覺一股莫名的、帶着荒誕感的血氣猛地衝上了頭，燒乾了恐懼和猶豫。

去他媽的雷母！去他媽的充電寶！去他媽的導航儀！

她猛地彎下腰，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抓住那鉛灰色手提箱冰冷沉重、沾滿泥漿的提手，將它從泥水裏地一聲拔了出來，帶起一大片污濁的泥漿。箱體上殘留的泥水被內部殘餘的熱量快速蒸發，升起絲絲縷縷的白氣，夾雜着濃烈的臭氧味道。箱子比她記憶中更沉了，那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溼透的衣袖，直透骨髓。

蘇彌的聲音嘶啞，卻帶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勁，她抬起頭，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陸離和雷燼，翻譯告訴他，前面帶路！管他雷池還是火海，老孃倒要看看，這破箱子導航的盡頭，到底是回家的路，還是他媽的骨灰盒！她用力拍了拍那沉重的箱蓋，發出的悶響，像是在給自己壯膽，又像是在警告這個不祥之物，還有你！她瞪着箱子，省着點用！電量低於百分之一自動關機的話，信不信我把你拆了當廢鐵賣！賣的錢給我報銷電費！

箱子依舊作響，像是內部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電路。那簡陋的綠色DOS界面在瓢潑的雨幕中頑強地閃爍着微光，那個代表任務目標的紅點，在同樣簡陋的地圖上，如同垂死的心臟，一下，又一下，固執地跳動着。而那個代表死亡威脅的低電量警告紅標，刺眼得如同末日的倒計時，在幽暗的光線下，無聲地宣告着時間的緊迫。

雷蒙看到蘇彌的動作和那的拍擊聲（在他眼中無疑是接受了神諭並給予了雷淵之核某種神聖的激勵），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他不再猶豫，發出一聲短促有力的呼喝，猛地轉身，像一頭矯健的獵豹，毫不猶豫地衝進了雨幕深處，衝向那片電光最爲狂躁的沼澤腹地。他的身影在泥濘和水窪間跳躍，迅速被濃重的雨幕和低垂的雷雲吞噬，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走了！雷燼叼着煙，含糊地招呼了一聲，他那覆蓋着金屬甲片的機械右臂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有極其微弱的紋路一閃而過，快得如同錯覺。他邁開大步，緊跟着雷蒙衝進了雨幕，動作矯健得不像話。

陸離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懸浮的綠色界面，尤其是那個【重量狀態：初始化中...】的條目，又看了一眼抱着箱子、一臉老孃豁出去了表情的蘇彌，黑色的道袍下襬在泥水浸染的邊緣微微晃動。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身形一動，便以一種與周圍泥濘環境格格不入的輕靈步伐，跟了上去。

蘇彌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帶着濃重硫磺和臭氧味的空氣灌入肺腑。她咬緊牙關，拖着這沉重的、還在滋滋作響、隨時可能罷工的雷淵之核，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進冰冷粘稠的泥沼，朝着那閃爍的紅點，朝着那未知的雷池禁地，朝着那個要命的儀式，跌跌撞撞地追去。

雨，更大了。雷聲在頭頂翻滾，彷彿在嘲笑這羣奔向未知命運的傻瓜。幽綠色的光屏在雨水中頑強地亮着，像一個沉默的幽靈，指引着通往地獄還是救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