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玉牌藏祕，實驗室幻影 （1/2）

三危山帶來的精神污染如同附骨之疽，即便已遠離那座詭山，耳畔仍殘留着萬千風孔啼哭的嗡鳴餘響，時不時撩撥着緊繃的神經，提醒着那段深入魂魄的恐怖。母蠱雕那滴凝結着無盡悲憫與守護的淚珠，最終並未訴諸武力，而是在一場充滿無言張力、近乎神聖的對峙後，由那通靈母獸主動將一顆已然風乾、色澤轉爲溫潤琥珀色的淚囊推至蘇彌腳邊。過程超乎想象，結局匪夷所思，但任務目標【風乾的蠱雕淚囊 1/1】終究達成，代價是離去時，揹負着那母獸凝視的目光，沉重得讓蘇彌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滯澀。

團隊在一處相對背風的戈壁斷崖下找到勉強可容身的淺洞暫作休整。氣氛壓抑得如同繃緊的弓弦，一觸即發。雷燼靠坐在最內側的巖壁下，大部分時間緊閉雙眼，但那條暗金符文流淌的手臂卻暴露了他的狀態——它不再安靜，不時不受控制地輕微震顫，內部傳來低沉如困獸咆哮的嗡鳴，散發出的熱量甚至讓周遭空氣都微微扭曲，彷彿在與某種源自血脈深處的、狂暴而陌生的力量進行着兇險的拉鋸。陸離則獨自坐在洞口附近的一塊孤石上，身影幾乎融入漸沉的暮色裏，他打坐的姿態看似平靜，但臉色蒼白依舊，周身氣息內斂晦澀到近乎虛無，彷彿將所有狐化反噬的痛楚與更深層的波動都死死鎖在體內，又像是在刻意迴避着甚麼。

蘇彌抱着那日益沉重的箱子，的重量像一塊冰坨墜在心頭。她的目光卻無法控制地飄向一直貼身收藏的那枚粗糙玉牌——刻着“忘”字的旋龜甲玉牌，那個小狐女送給瘋狐父親的、承載着悲傷與祈願的禮物。

鬼使神差地，她將玉牌掏了出來。戈壁夜晚的寒氣浸入玉牌，觸手微涼，那粗糙的質感摩擦着指尖。然而，一種奇異的、難以言喻的平靜感卻似有若無地透過皮膚滲入，竟稍稍中和了一些盤踞在腦海深處、來自三危山的魔音雜響，連心口那片因父愛記憶被剝離而產生的空洞鈍痛，似乎也被這微涼撫平了一絲。這玉牌，似乎真擁有某種安撫心神、隔絕外界精神污染的微弱效力，如同喧囂世界中的一個靜默點。

她無意識地、反覆摩挲着那個歪歪扭扭、每一筆都彷彿刻滿掙扎與無奈的“忘”字，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小狐女在清冷月下專注雕刻的稚嫩身影，閃過瘋狐癲狂空洞、掛滿廉價彩泡的絕望眼神……“忘”，這個字所代表的，究竟是痛苦的終結與解脫，還是連帶着所有存在痕跡一同抹去的、另一種形式的終極毀滅？

就在她心神沉浸於這複雜思緒、警惕性降到最低的剎那——

異變陡生！

她懷中的手提箱毫無徵兆地猛然劇震！力道之大，險些脫手而出！【】的數字瘋狂閃爍，變得模糊不清，整個DOS界面瞬間被狂暴湧出的、意義不明的亂碼和黑白雪花徹底淹沒，發出一連串尖銳刺耳、彷彿系統內核發生致命衝突般的錯誤警報！鉛灰色的金屬外殼表面，那些簡陋的鉚釘和接縫處竟浮現出蛛網般的、焦灼般的細微亮紋！

【警告！檢測到超高強度未知信息流衝擊！與現有檔案庫協議嚴重衝突！】

【錯誤！規則級干擾！來源判定：未知高維奇物！特性：湮滅/淨化/歸墟...】

【強制解析模式超頻啓動！滋滋——數據流過載——風險自擔——滋滋——】

幾乎是同一時間，彷彿被箱子這突如其來的、充滿侵略性的劇烈反應所激怒，她手中那枚一直溫吞的“忘”字玉牌驟然爆發出一種極度黯淡卻無比純粹、彷彿能吸收周圍一切光線的灰白色光芒！光芒並不耀眼，卻帶着一種亙古、蒼涼、欲將萬物歸於“空”與“無”的奇異質感，牢牢護持住蘇彌周圍方寸之地！

玉牌瞬間變得滾燙，如同握着一塊燒紅的炭，但蘇彌卻咬緊牙關，奇異地下沒有鬆手。她感到自己的意識彷彿成了兩股截然相反、沛然莫御力量的戰場——一邊是箱子狂暴的、貪婪的、想要解析、吞噬、歸檔一切的冰冷吸力；另一邊則是玉牌散發出的、溫和卻堅韌的、試圖撫平、淨化、最終將一切紛擾歸於此的阻力。

在這兩股堪稱規則層面力量的激烈對沖與拉扯下，她的視覺、聽覺、甚至時空感瞬間被扭曲、撕裂！

眼前的景象驟然切換！戈壁、斷崖、同伴……一切熟悉的事物如同退潮般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間……徹骨冰冷、充滿未來科技感、絕非此世應有的實驗室！

景象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彷彿她的意識被強行投射於此，成爲一個無形的旁觀者，卻又隔着一層冰冷堅硬的透明屏障。慘白得毫無溫度的無影燈從天花板投下冰冷的光線，將每一寸空間都照得毫髮畢現，卻又顯得無比冷漠。處處透着絕對精密與潔淨的銀白色金屬牆壁反射着冷光，空氣裏瀰漫着一種淡淡的臭氧味和低溫冷卻劑特有的、近乎凝固的清冽氣息，聞不到絲毫活物的生氣。

實驗室中央，是一個結構複雜到令人目眩的、由某種暗藍色活性晶體與未知銀白色金屬構築而成的精密儀器平臺，堪稱一件冰冷的藝術傑作。平臺上方，數個刻滿微小幽藍色符文、不斷自行調整變化的同心圓環正在絕對靜默地懸浮、高速旋轉、精密嵌套，發出幾乎低不可聞卻又能感知其龐大能量運作的穩定嗡鳴聲。周圍連接着數根粗大的、半透明的柔性軟管，內裏流淌着散發幽藍微光、成分未知的液體，如同人造的血管。

而就在那散發着龐大能量的儀器平臺旁，站着一個穿着略顯寬大、樣式簡潔白色研究袍的身影。

他背對着“視角”，身姿挺拔，動作間帶着一種非人的精準與效率，黑色的短髮修剪得一絲不苟。他正微微俯身，專注地操作着平臺上升起的泛着幽藍光芒的虛擬控制界面。他的十指在無形的鍵盤上敲擊出殘影，每一個指令的輸入都冷靜、迅速、毫無猶豫，彷彿一臺最完美的機器。

最讓蘇彌心臟驟停、血液逆流的是——在那件白色研究袍的後心位置，有一個用深藍色絲線繡成的、巴掌大小的複雜抽象標記！那標記的輪廓、結構、甚至散發出的某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竟然與陸離那件破碎道袍背後那個早已黯淡模糊的八卦雲紋，有着驚人到令人恐懼的、絕非巧合的神似！彷彿是同一個核心概念，在不同文明、不同技術下的兩種終極表達！

就在這時，那白袍人似乎完成了某一階段的複雜操作，直起身。他側過身，從旁邊一個同樣由銀白色金屬構成的儀器架上，取下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手提箱。

一個鉛灰色的、樣式古老卻處處透着超越時代的冰冷科技感的……蘇聯制式手提箱！與蘇彌懷中那個不斷吞噬她存在的箱子，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或許在於，那個箱子看起來更新，金屬外殼光潔如鏡，沒有任何磨損和刮痕，屏幕也一片漆黑，彷彿尚未被激活，處於某種“待機”狀態。

白袍人熟練地單手打開箱蓋，露出內部同樣複雜、佈滿了細密接口和微型指示燈的結構。他檢查了一下某個讀數，然後拿起一支造型奇特、筆尖閃爍着微光的金屬筆，似乎正在箱體內側的某個隱藏面板上進行最後的參數校準或符文書寫操作。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帶着一種對這套系統熟悉到骨子裏的從容。

就在他側身專注於書寫校準的時候，他的側臉輪廓，在慘白無情的燈光下暴露無遺——

年輕，過於冷峻，鼻樑高挺，下頜線條清晰而顯得格外薄情。那張臉……雖然神情是毫無情緒的、如同精密儀器般的絕對冷靜與專注，完全沒有陸離那份歷經風霜沉澱下的沉靜、以及偶爾流露的難以捉摸的複雜……

但那眉骨的走向！那眼窩的深度！那臉部骨骼的整體結構！

與此刻正在洞外打坐的陸離，至少有八九分相似！就像是……一個更年輕、更冰冷、被徹底剝離了所有人類情感與過往、只爲某種目的而存在的……版本！

蘇彌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呼吸驟然停止！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着發出警告！

實驗室的“陸離”似乎對箱子的某個核心參數校驗結果不太滿意，他極其細微地蹙了一下眉——這個幾乎難以察覺的表情，卻讓他看起來更像那個外面的道士了。他抬起右手，似乎想要接入某個物理接口進行深度調整。

就在他抬手的瞬間，蘇彌清晰地看到——在他右手手腕上，戴着一個造型極致簡潔流暢、宛如第二層皮膚的銀白色金屬腕帶，腕帶中央嵌着一小塊不斷刷新着幽藍色數據的微型屏幕，上面正以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的速度，瘋狂地滾動着瀑布般的、令人頭暈目眩的複雜數據流和奇異符號！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彷彿直接炸響在靈魂深處的、如同認知基石碎裂般的聲響，在蘇彌腦海中迸開！

也就在這同一剎那，幻象中的“陸離”似乎猛地察覺到了某種極度異常的“窺視”！他的動作瞬間凝固，毫無任何徵兆地，猛地轉過頭，冰冷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經過精密校準的高能射線，穿透了時空的層層阻隔，精準無比地、死死地“鎖定”了蘇彌意識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