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雷燼的舊傷,遺忘之幸? (1/2)
北冥的風,是亙古不變的亡者哀歌,裹挾着能凍結靈魂的極寒和鋒利如刀的冰晶,永無止境地刮擦着這片被遺棄的荒原。離開那處帶來最終絕望審判的斷崖洞穴後,每一步都像是在通往深淵的冰面上艱難跋涉。蘇彌抱着懷中已增至【】的箱子,沉默地走在前面,單薄的背影在漫天風雪中彷彿一道灰色的剪影,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般的堅定。她的世界彷彿已被徹底冰封,不再有波瀾,只剩下前往三危山這唯一冰冷的目的地,像程序代碼一樣精確無誤地執行着。
雷燼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沉重的腳步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記,旋即又被狂風迅速抹平。那條異變的暗金機械臂在如此極寒環境下,反而不再傳來令人煩躁的灼熱躁動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彷彿與周遭萬古寒冰融爲一體的冰冷與沉重。臂甲上那些古老而神祕的符文光澤也徹底內斂,只在偶爾極其細微地閃爍一下,如同沉睡兇獸緩慢而冰冷的心跳,與環境產生着某種詭異的和諧共鳴。
然而,真正讓他感覺渾身不自在、甚至隱隱發毛的,並非這條越來越陌生、越來越像環境一部分的胳膊,而是他自己身體內部正在發生的、難以言喻的詭異變化。
連日來的亡命奔逃、青丘狐市積累的舊傷未愈、肋下新添的傷口依舊隱隱作痛、以及強行吸收那枚“血戰瀕死的極致戰意”棱晶帶來的龐大能量衝擊……早已讓他這具歷經無數次戰場淬鍊、本應堅若磐石的身體逼近了崩潰的臨界點。而北冥這無孔不入、歹毒異常的陰寒死寂之氣,更是如同億萬條冰冷的蝕骨之蟲,絲絲縷縷地鑽入他的筋骨縫竅,試圖將他從內到外徹底凍結。
在一處巨大的、如同怪獸獠牙般猙獰的冰裂罅隙旁,兩人被迫停下稍作休整,以躲避一陣格外猛烈的冰風暴。雷燼靠在一塊滑不溜手的冰壁上,習慣性地、幾乎是下意識地,用那隻完好的左手去感知右肩與機械臂連接處——那處伴隨他多年、如同噩夢般的陳年老傷。
那是在“怒雷”軍團最後一次也是最爲慘烈的突圍戰中,被帝國最新型的“地獄犬”III型穿甲爆裂彈正面擊中。爆炸瞬間產生的恐怖衝擊波和高溫幾乎將他整個右肩胛骨炸得粉碎,血肉模糊,神經斷裂,也是最終導致他被迫換上這條實驗型“蚩尤”機械臂的直接原因和永恆印記。每逢陰冷潮溼天氣,或是身體過度疲勞、情緒劇烈波動時,這處舊傷便會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爆發出陣陣深入骨髓的酸脹刺骨劇痛,無數次讓他在深夜中冷汗淋漓地驚醒,提醒着他那段鐵與血的過往和付出的慘重代價。
但這一次……
他完好的左手下意識地用力按上右肩,手指甚至粗暴地揉捏着那片早已被猙獰扭曲的疤痕組織覆蓋的、失去大部分知覺的區域。
空的。
一種極其詭異的、令人心慌的“空”!
預料之中那熟悉的、足以讓他咬碎鋼牙的酸脹刺痛感……竟然微弱到了幾乎難以察覺的地步!彷彿那片曾經飽受摧殘、無比敏感、日夜折磨他的組織,一夜之間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徹底“安撫”了,或者說……被“遺忘”了自身存在的痛苦!
雷燼猛地愣住了,獨眼中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茫然和錯愕。他不信邪地又狠狠加重了力道,甚至用指甲尖銳的邊緣死死掐了一下疤痕與正常皮膚交接的那條凸起的、蜈蚣般的肉棱。
只有一種極其微弱的、隔着一層厚厚棉絮般的、麻木的不適感隱隱傳來,與往日那足以讓他瞬間臉色發白、冷汗直流的尖銳痛楚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甚至不如肋下那處新傷口帶來的清晰刺痛感!
“媽的……活見鬼了?”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聲音在風雪中顯得有些失真。這北冥的鬼寒氣還能有麻醉止痛的效果?可他身體其他部位明明凍得跟針扎一樣疼!
他嘗試着小心翼翼地活動了一下右肩關節,牽扯到的肋下新傷立刻傳來一陣清晰的撕裂痛,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齜牙咧嘴。但右肩那處本該同樣甚至更劇烈反應的舊傷,卻依舊沉寂着,只有一種陌生的、空蕩蕩的、彷彿那裏本該空無一物的彆扭感,一種失去了某種“熟悉”(哪怕是痛苦)聯繫的虛無感。
這種反常的、近乎詭異的“舒適”,非但沒有讓他感到絲毫輕鬆,反而像一條冰冷的毒蛇,悄然攀上他的脊背,生出一種莫名的、毛骨悚然的不安和警惕。那處舊傷,再痛苦,也是他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他過往崢嶸歲月最直接的、最真實的烙印,是他之所以是“雷燼”的證明之一。此刻這種近乎消失的沉寂,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憑空抹去了一塊,變得……不完整了,甚至有些陌生。
就在他擰着眉頭,試圖深究這詭異變化的根源時,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且帶着血腥味的能量波動,從他那條冰冷的暗金機械臂最深處隱隱傳來。是之前吸收的那枚“血戰瀕死的極致戰意”棱晶的能量!這股狂暴而慘烈的力量,此刻似乎正與北冥天地間瀰漫的某種極寒死寂氣息產生着一種微妙的、難以理解的共鳴,正緩緩地、潛移默化地在他臂甲符文網絡深處流轉。
而隨着這股力量的奇異流轉,另一件更離奇、更讓他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了。
一些早已被漫長而殘酷的軍旅生涯、無數次生死搏殺的硝煙所塵封、所覆蓋、甚至他自己都以爲早已徹底遺忘在記憶最底層的、極其久遠而模糊的畫面碎片,竟然毫無徵兆地、異常清晰且鮮活地閃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不是戰場的震耳轟鳴、血肉橫飛,不是機甲爆炸的火光,也不是敵人臨死前的慘嚎……而是……一片陽光燦爛、塵土飛揚的簡陋村莊訓練場。一個身材高大魁梧、面容被時光模糊但笑聲卻異常洪亮豪邁、帶着邊地特有口音的漢子,正抓着他幼小的、滿是泥土的手,笨拙卻異常認真地教他握着一柄木質的小短刀,嘴裏罵罵咧咧卻又透着難以掩飾的關切:“小崽子!手要穩!心要定!眼要毒!咱老雷家的種,以後可是要頂天立地、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哪能軟綿綿的像沒喫飽飯的蔫雞仔……”
畫面猛地一閃,又變成了一個寒風呼嘯的寒冬臘月夜晚。一間簡陋卻溫暖的小土屋裏,炭盆燒得正旺,發出噼啪的輕響。一個身形消瘦的女人就着昏黃搖曳的油燈光暈,一針一線地、極其專注地縫補着他白日裏瘋鬧撕破的舊棉襖。她偶爾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溫柔得彷彿能融化冰雪、卻又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滄桑的笑容,低聲哼着一段他早已記不清詞、卻莫名覺得安心的古老歌謠……
那是……父親和母親?!
雷燼完好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極致,呼吸驟然一窒,彷彿心臟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這些記憶太古老了,太模糊了!古老模糊到他早已確信它們徹底丟失在了無數次轉戰星海、在血與火中掙扎求存的漫長歲月裏。他甚至連父母具體的長相、名字都記不清了,只剩下兩個無比黯淡的輪廓和一種遙遠而溫暖的、屬於“家”的模糊感覺。
可現在,它們竟然如此清晰、如此鮮活、如此猝不及防地蹦了出來!彷彿就發生在昨天!那粗糙木刀的觸感,那炭火的溫度,那母親哼歌的微弱調子……每一個細節都帶着一種讓他鼻尖發酸的、陌生又熟悉的真實感!
劇烈的反差讓他一時之間徹底懵了,大腦幾乎宕機。困擾他多年、如同跗骨之蛆的舊傷痛苦莫名減輕乃至近乎消失,而早已埋葬在時光塵埃最深處的、屬於童年的一絲微弱溫暖記憶卻悄然回歸?
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福是禍?!
他猛地抬頭,驚疑不定的目光死死盯住自己那條冰冷沉重的暗金機械臂。是這條越來越邪門的胳膊?是那枚見鬼的、蘊含着他破碎戰意記憶的棱晶?還是這北冥天地本身充斥的、能湮滅一切的極寒死寂之氣?或者是……三者共同作用下產生的、某種他無法理解的詭異化學反應?!
那股源自棱晶、正與北冥寒氣產生微妙共鳴的能量,似乎在潛移默化地……“覆蓋”或“替換”掉他身體和記憶中長期存在的、痛苦的、沉重的部分,同時,又像是退潮後露出沙灘下的貝殼,將那些被深壓的、柔軟的、早已遺忘的微小碎片挖掘了出來?
一種難以言喻的、極其複雜的情緒在他心中瘋狂翻騰、衝撞。失去舊痛的困擾固然帶來一絲生理上的輕鬆,但那種“被遺忘”、“被修改”、“被剝奪”的失控感卻讓他本能地感到強烈的警惕和抗拒!而那些童年記憶的回歸帶來的也並非純然的喜悅,反而更像是在早已結痂的傷口上撕開了一道新的口子,湧出的是一種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悵惘、酸楚和更深沉的孤獨。
他完好的手下意識地緊緊握拳,骨節發出嘎吱的輕響,然後又緩緩鬆開。性格中那股混不吝的悍勇、暴躁和時刻繃緊的、如同出鞘戰刀般的尖銳警惕,似乎也因這突如其來的“遺忘”與“憶起”,而變得有些……難以捉摸的微妙不同。少了幾分時刻準備拼命的極端鋒利,多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藏的茫然、緩和與……近乎脆軟的懷念。
他瞥了一眼前方那道彷彿已與無盡風雪融爲一體的、冰冷的蘇彌背影,那個同樣在不斷“失去”記憶、卻走向另一種絕望的同伴。一種古怪的、同病相憐卻又截然不同的複雜感覺湧上心頭。
他咧了咧被凍得發紫的嘴脣,試圖用慣常的粗魯和看似沒心沒肺的態度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自身那令人不安的異樣感,聲音在鬼哭狼嚎的風雪中顯得異常乾澀沙啞:“喂,學霸。”
蘇彌沒有回頭,甚至連腳步的頻率都未曾有絲毫改變,只是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側了側頭,冰雪落在她蒼白的臉頰上迅速凝結,表示她在聽。
雷燼看着她那冰冷沉默、彷彿失去一切生氣的側影,完好的眼睛眨了眨,努力擠出一個有些變形的、故作輕鬆的笑容,半是自嘲半是試探地,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道:“嘖……這鬼地方真他媽邪性到姥姥家了!你說奇不奇怪?老子那折騰了老子多少年、差點要了半條命的老傷,居然他媽的不怎麼疼了……好像……還忘了點以前挺糟心、挺憋屈的破事兒?”
他頓了頓,像是發現了甚麼不可思議的新奇玩具,又帶着點炫耀般的困惑補充道:“倒是他孃的莫名其妙想起點小時候光屁股爬樹掏鳥蛋、結果摔個底朝天,被我爹拎着燒火棍滿村攆着打的糗事……嘿,你說這算怎麼回事?好像忘了點糟心事,這心裏頭……還真覺得輕鬆了點?感覺……好像還挺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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