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遇沈硯舟

林蕎指尖剛觸碰到傷口周圍的皮膚，就聽見男人悶哼一聲，她抬眼望去，撞進一雙沉靜的眼眸裏。男人眉骨高挺，鼻樑直挺，即使臉色蒼白、額角滲着冷汗，眼神裏也沒有尋常村民受傷後的慌亂，反而帶着幾分審視和沉穩。

“你忍着點，化膿的地方要清理乾淨。”林蕎收回目光，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她將燙過的布條擰至半乾，蘸了些提前砸好的草藥汁，小心翼翼地擦拭傷口邊緣的膿點。草藥汁裏的蒲公英和艾草成分帶着清涼感，剛一接觸皮膚，就讓沈硯舟緊繃的肌肉稍稍放鬆。

“我叫沈硯舟，是鎮上派出所的。”男人開口，聲音因失血有些沙啞，卻依舊清晰有力，“你這草藥，是自己配的？”

“嗯，都是山裏採的常見草藥，能消炎止血。”林蕎一邊回應，一邊專注地清理傷口裏的碎石和泥土。她的動作極輕，指尖靈活而穩定，每一次擦拭、每一次塗抹草藥，都精準到位，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鄉下姑娘，反倒像經過專業訓練的醫者。

沈硯舟微微挑眉，心裏的好奇更甚。他常年在鎮上工作，見過不少鄉下姑娘，大多勤勞樸實，卻少見這般冷靜沉穩、動作專業的。尤其是她處理傷口時的從容，面對化膿流血的傷口沒有絲毫膽怯，甚至比一些成年漢子還要鎮定，這讓他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這個年輕姑娘。

他注意到林蕎的手指纖細，卻佈滿了薄繭，顯然是常年勞作留下的痕跡。但就是這雙手，做起細緻的包紮活來，卻格外靈巧。她先將搗碎的草藥均勻敷在傷口上，草藥的綠色汁液與暗紅的血跡形成鮮明對比，然後取過乾淨的布條，一層一層纏繞，力度控制得恰到好處——既能有效止血，又不會勒得太緊影響血液循環。

“你以前經常處理這種傷口？”沈硯舟忍不住再次開口，目光落在她專注的側臉上。陽光透過人羣的縫隙灑在她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額角的碎髮被汗水浸溼，貼在皮膚上，透着一股不同於鄉野氣息的幹練。

林蕎手上的動作沒停，隨口回應：“山裏採草藥、做農活，難免磕磕碰碰，自己摸索着就會了。”她沒有多說，總不能告訴沈硯舟，她前世在農業實驗室做課題時，也系統學過基礎的外傷處理知識，更懂草藥的藥理作用。

沈硯舟不再追問，卻默默觀察着她。他發現林蕎不僅動作熟練，還很懂分寸。清理傷口時，遇到化膿嚴重的部位，她會提前提醒他“可能會有點疼”；包紮時，會根據他的表情調整力度；甚至在纏繞最後一圈布條時，特意留了些鬆動的空間，方便後續換藥。

周圍的村民也漸漸安靜下來，原本還帶着懷疑的目光，此刻都變成了讚歎。“這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包紮得真整齊！”“你看沈幹事的臉色，比剛纔好多了！”“沒想到蕎丫頭不僅會治痢疾，還會處理外傷，真是個能人！”

林蕎彷彿沒聽見周圍的議論，全神貫注地完成最後一道工序——用細麻繩將布條繫好，打了一個結實又容易解開的活結。“好了，傷口已經處理好了。”她直起身，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後續每天要換一次藥，用開水煮過的布條蘸着草藥汁清洗傷口，再重新敷上新的草藥。這幾天傷口別沾水，也別用力，避免傷口裂開。”

她從竹籃裏拿出一小包曬乾的草藥，遞給沈硯舟：“這裏面是黃芩、蒲公英和艾草，黃芩煮水喝，能清熱解毒；蒲公英和艾草用來換藥，用法我剛纔已經說了。如果三天後傷口沒有好轉，或者出現發燒、紅腫加劇的情況，一定要及時去診所。”

沈硯舟接過草藥包，指尖觸碰到她遞過來的手，溫熱而乾燥。他看着手裏包得整齊的草藥，又看了看自己被包紮得嚴嚴實實、不再流血的胳膊，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暖流。“謝謝你。”他認真地說，眼神裏帶着真誠的感激，“不知道你叫甚麼名字？住在哪裏？改日我好登門道謝。”

“我叫林蕎，住在林家坳。”林蕎笑了笑，露出兩顆淺淺的梨渦，“不用特意道謝，你是爲了幫村民追回糧食才受傷的，我只是做了該做的。”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了診所醫生的聲音。“讓一讓，讓一讓！”醫生提着藥箱快步走來，看到沈硯舟胳膊上的包紮，愣了一下，“這傷口已經處理過了？”

“是這位林蕎姑娘幫我處理的，她用草藥止了血、消了毒。”沈硯舟解釋道。

醫生仔細檢查了一下傷口，驚訝地說：“處理得很專業啊！傷口清理得很乾淨，包紮也很規範，比我預想的好多了。沈幹事，你運氣好，遇到了懂行的姑娘，不然這傷口感染下去，可就麻煩了。”

醫生的話，更是印證了林蕎的專業。沈硯舟看着林蕎，眼神裏的好奇又深了幾分——這個叫林蕎的鄉下姑娘，到底還有多少不爲人知的本事？

林蕎見醫生來了，便放心地說：“沈幹事，醫生來了，我就先告辭了，記得按時換藥。”

“等等。”沈硯舟叫住她，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幣，“這是草藥錢和包紮的費用，你收下。”

林蕎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都是些不值錢的草藥，不用給錢。”她說完，背起竹籃，轉身就擠進了人羣，很快就消失在熱鬧的集市裏。

沈硯舟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手裏還捏着那幾張沒送出去的錢，心裏的好奇越發強烈。他問旁邊的村民：“這位林蕎姑娘，在林家坳很有名嗎？”

“可不是嘛！”王大爺連忙說道，“林蕎姑娘可是我們村的能人！自己做了插秧輔助器，讓大家插秧不用彎腰；還幫村裏控制住了痢疾，救了好多人；現在又幫你處理傷口，真是個又能幹又善良的好姑娘！”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把林蕎的事蹟說了一遍。從製作插秧輔助器、改良稻種，到用草藥治病、拿回父母留下的田產，一件件事，都讓沈硯舟對這個鄉下姑娘刮目相看。

他沒想到，一個住在偏遠山村的年輕姑娘，竟然有這麼多本事，不僅懂農活、懂草藥，還很有主見和擔當。沈硯舟低頭看了看胳膊上整齊的包紮，又看了看手裏的草藥包，心裏默默記下了“林蕎”這個名字和“林家坳”這個地方。

這個鄉下姑娘，確實不簡單。他心裏想着，或許，以後還有機會再見到她。

而此時的林蕎，已經走到了供銷社門口。她把剛纔的小插曲拋在腦後，開始和劉收貨員交涉草藥的價格。只是她不知道，這次偶然的相遇，會在未來的日子裏，給她的生活帶來意想不到的變化。

陽光正好，集市依舊熱鬧。林蕎揹着換好的農具和種子，快步往村裏走去，她的身影在人羣中穿梭，堅定而從容，像一株在鄉野間頑強生長的野草，充滿了生機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