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裂痕餘波 （1/2）

朝陽終於掙脫了地平線的束縛，將金紅色的光芒灑滿雪原，卻無法驅散黑風坳內瀰漫的複雜氣氛。昨夜與今晨的驚心動魄，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波瀾遠未平息。

虎真趴臥在坳地中央，閉目凝神。外表看似平靜，體內卻如同剛剛經歷過一場風暴。強行運轉那尚未掌握的遠古法門，幾乎抽空了他的力量，經脈中依舊殘留着灼痛與虛脫感，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沉重的疲憊。腦海中，那插翅巨虎的圖騰和玄奧的能量軌跡不再清晰，變得模糊而混亂，如同破碎的夢境，難以捕捉，卻又散發着致命的誘惑。

他知道自己觸碰到了某種遠超當前理解的力量之門，但推開這扇門的代價和後續路徑，卻一片混沌。這種空有寶山而不得入的感覺，讓他焦躁又無力。

熊大力拖着傷腿，吭哧吭哧地將最後幾塊人類丟棄的乾糧扒拉到虎真面前，小眼睛裏充滿了純粹的擔憂和一絲後怕。它雖然笨，但也知道昨天夜裏和早上發生的事情非常可怕，而虎真看起來累壞了。它用大腦袋輕輕拱了拱虎真，發出嗚嗚的安慰聲，然後乖乖趴在一旁，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履行着它所能理解的守衛職責。

赤炎則顯得異常興奮和…得意。它人立在一小堆戰利品上，手舞足蹈，對着唯一願意聽它絮叨的熊大力，吱吱呀呀地反覆講述着自己如何機智地點燃火堆，如何看到人類被嚇得屁滾尿流。它的小腦袋裏已經將這場驚險的勝利，很大程度上歸功於自己的“妙計”和“關鍵執行”，甚至開始琢磨着下次該如何“改進”煙火信號。

唯有玄影，依舊如同沉默的陰影，佇立在坳地邊緣一塊最高的岩石上，墨綠色的瞳孔冷靜地掃視着遠方人類潰逃的方向，保持着最高級別的警戒。它沒有參與任何“慶祝”，也沒有表現出疲憊。只有在目光偶爾掃過興奮的赤炎時，那冰冷的瞳孔深處會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不以爲然。在它看來，僥倖的成功值得警惕而非驕傲，真正的威脅並未解除。

短暫的平靜被一陣由遠及近的急促奔跑聲打破。負責外圍巡邏的玄影第一時間發出低嘶警告。

所有成員瞬間進入戒備狀態。

很快，一隻體型壯碩、皮毛灰白、臉上帶着幾道陳舊傷疤的老狼，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坳地邊緣，小心翼翼地停下腳步，不敢再前進分毫。它是附近一個狼羣的信使，顯然是被特意派來的。

老狼低下頭髮出一陣嗚嗚咽咽的、混合着敬畏和焦急的低嚎，目光不時敬畏地瞟向岩石上那如同魔神般的虎真。

它在傳達狼羣首領的意思。大致內容是：感謝昨日的“警告”，讓它們避免了與人類的直接衝突。它們也看到了清晨那“神蹟”般的景象，對虎真的力量表示極大的敬畏。但是，人類潰退時經過它們的傳統獵場，造成了很大的驚擾，而且它們擔心人類很快就會捲土重來，並且規模更大。狼羣首領想知道，“強大的鄰居”對此有何打算？是準備死守，還是……撤離？它們需要根據虎真的決策，來調整自己族羣的生存策略。

這道通信，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坳地內剛剛醞釀起的一絲鬆懈氣氛。

興奮的赤炎安靜了下來，它意識到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熊大力也感受到了緊張，不安地低吼着。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虎真身上。

虎真緩緩睜開眼睛，疲憊的琥珀色瞳孔裏映出老狼恭敬而焦慮的身影。他聽懂了狼羣傳遞來的信息，也感受到了其中隱含的試探、不安以及一絲尋求依靠的意味。

生存的抉擇，再次以另一種形式擺在了他的面前，並且不再只關乎他自己這個小團體，還隱隱牽動了周邊其他生物的命運。

他該如何回應？

死守黑風坳？經過清晨的“表演”，這裏已經徹底暴露，幾乎成了靶子。下次人類再來，必然準備更加充分，絕不會再被輕易嚇退。

撤離？又能撤到哪裏去？更深的未知山林危機四伏，食物匱乏，熊大力的傷腿也是個負擔。而且，一旦他這位剛剛建立起些許威望的“王者”選擇退縮，周邊如狼羣這類還在觀望的勢力，會如何看他？它們很可能立刻轉而尋求與人類妥協，甚至反過來成爲人類的耳目。

他沉默着，目光緩緩掃過他的部下：忠誠卻憨直的熊大力，聰明卻略顯浮躁的赤炎，冷靜可靠卻沉默寡言的玄影。還有眼前這頭代表着一個狼羣前來詢問的老狼。

他意識到，他不再僅僅是一頭強大的野獸。他的決定，將產生漣漪，影響着這片區域更多生靈的生存方式。

一種模糊的、名爲“責任”和“影響力”的東西，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心頭。

良久，他緩緩站起身，儘管身體依舊疲憊，但王者的威嚴卻自然而然地散發開來。

他走向那頭老狼，沒有發出威脅的低吼，而是發出了一串低沉、平穩卻帶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呼嚕聲。同時，他調動起體內殘餘的、微弱的純陽氣息，讓其自然流淌，散發出溫和而威嚴的氣場。

他通過聲音、氣息和簡單的肢體語言，向老狼傳遞着這樣的信息：“此地，仍由我守護。人類若再來，必將付出更慘痛的代價。你們的族羣，只需管好自己的獵場，保持警惕，無需過度恐慌，亦不要輕易接近人類。”

他沒有給出具體的計劃，而是傳遞出一種強大的自信和穩定性。這是目前他能做出的最好回應——穩住局面，爭取時間，同時避免做出過於具體而可能無法實現的承諾。

老狼似乎被虎真沉穩的氣勢和那若有若無的威嚴氣息所震懾，敬畏地低下頭，嗚嗚回應着，表示會將話帶到，然後小心翼翼地後退，轉身迅速消失在了林中。

送走狼羣信使，虎真轉過身，看向自己的部下。

他能感覺到，經過這一連串的事件，這個小團體內部的關係，也悄然發生着變化，產生了無形的“裂痕”與“餘波”。

熊大力依舊是完全的依賴和忠誠，但它看他的眼神裏，多了更深的敬畏，彷彿早上那“發光虎神”的形象深深烙印在了它簡單的頭腦裏。

赤炎則興奮又期待地看着他，似乎等着他表揚它的“功勞”，並開始籌劃下一個“奇計”。

玄影從岩石上跳下，走到他身邊，墨綠色的瞳孔平靜地注視着他，沒有詢問，只是在等待他下一步的真正指令。它關心的不是虛張聲勢，而是實質性的應對。

虎真感到一陣頭痛。他需要整合它們，而不僅僅是命令它們。

他低吼一聲，先將最大的那塊人類乾糧推到熊大力面前，認可它的守護。笨熊立刻高興地哼哼起來，抱着乾糧啃得口水直流。

然後，他伸出爪子，輕輕按了按還在興奮比劃的赤炎的小腦袋，打斷了它的絮叨，低沉地呼嚕一聲，認可它的“機智”，但眼神卻傳遞出“保持安靜，仍需謹慎”的意味。赤炎稍微收斂了些，但尾巴尖依舊得意地小幅度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