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深詭影

踏入山林不足百丈，周遭的光線已昏暗如墨，唯有谷辰風指尖凝聚的一小團柔和真氣光芒，勉強照亮腳下盤根錯節的路徑和兩側猙獰扭曲的樹影。空氣粘稠而冰冷，吸入肺中都帶着一股腐朽的氣息。絕對的寂靜籠罩着這裏，彷彿連聲音都被這片詭異的森林吞噬了。

小靈兒緊緊挨着爺爺，大氣都不敢喘，一雙大眼睛緊張地四處張望，總覺得那些晃動的陰影裏藏着甚麼東西。她背上的包袱此刻顯得格外沉重。

被谷辰風護在懷中的李楓，似乎對環境的驟變有所感應，不安地扭動了一下，但很快就在溫玉持續散發的暖意和爺爺沉穩的心跳聲中平靜下來，只是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好奇地打量着這個陌生的世界。

谷辰風全神貫注，神識如同最精細的蛛網，以自身爲中心向外蔓延，捕捉着任何一絲異常的能量波動或生命氣息。他能感覺到，這片森林的“死寂”並非空無一物，恰恰相反，在那些粗壯的樹幹之後，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在厚厚的落葉層下，潛伏着無數冰冷而充滿敵意的注視。那是屬於這片禁忌之地原生生物的目光，它們對闖入者充滿了警惕，但似乎又懾於某種無形的威壓，不敢輕易靠近。

這威壓，一部分源於谷辰風自身刻意釋放的、凝練如實質的氣息，另一部分，則來自於他懷中的李楓。那股源自古老印記的、若有若無的波動，如同水中的漣漪，在這片寂靜的森林裏擴散，讓那些潛伏的存在感到了本能的忌憚，甚至是……一絲隱藏在敵意深處的、難以言喻的敬畏。

“跟緊我，別離開光芒範圍。”谷辰風低聲叮囑小靈兒，腳步沉穩，按照記憶中古籍地圖的模糊指引，朝着一個方向堅定前行。地圖標註的路徑早已被歲月抹去，他只能依靠對地脈流向和空氣中能量稀薄程度的感知，來判斷大致方位。

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藤蔓纏繞，怪石嶙峋。谷辰風不得不時而揮出一道柔和的真氣，拂開擋路的荊棘，或者託着小靈兒越過溝壑。小靈兒咬着牙，努力跟上爺爺的步伐，小臉上沾了不少泥土和汗漬，卻始終沒有喊一聲累。

突然，谷辰風腳步一頓，眼神銳利地看向左前方一片格外濃重的黑暗。他懷中的李楓也似乎感應到了甚麼，小小的身體微微一僵。

“嗤——”

一聲輕微得幾乎難以察覺的摩擦聲響起。

下一瞬，一道快如閃電的黑影，悄無聲息地從那片黑暗中激射而出，直撲谷辰風面門！那東西不大，形似蜥蜴，卻通體漆黑，覆蓋着冰冷的鱗甲，口中利齒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着幽光，帶着一股陰寒的腥風。

谷辰風早有防備，甚至沒有移動腳步，只是左手食指看似隨意地向前一點。

“啵。”

一聲輕響，那撲來的黑影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在半空中猛地一滯，隨即身體詭異地扭曲、分解，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石石之間，小靈兒甚至沒看清那是甚麼東西，只覺得一股冷風撲面，然後一切就恢復了原狀。

“爺爺……”她緊張地小聲叫道。

“無妨，一隻被此地陰穢之氣侵蝕的小東西罷了。”谷辰風語氣平淡，但眼神中的凝重卻加深了一層。這東西攻擊性不強，但行動詭祕，蘊含的陰寒氣息頗爲歹毒，顯然這片山林的環境，遠比外面看到的更加險惡。而且，這東西似乎並非受李楓氣息吸引而來，更像是這片森林本身的“防禦機制”之一。

他繼續前行，更加小心。越往深處，空氣中的能量似乎變得紊亂起來，時而陰冷刺骨，時而卻又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與李楓身上同源的古老生機。地面上開始出現一些巨大的、絕非尋常野獸所能留下的爪印，以及被蠻力撕碎的動物骸骨，骨頭上殘留着清晰的齒痕，令人觸目驚心。

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低沉的、壓抑的獸吼，那聲音與之前在村邊聽到的示威性吼叫不同，更像是一種警告，或者是一種……痛苦的嘶鳴？

谷辰風停下腳步，蹲下身，仔細檢查着一處爪印旁的泥土。泥土呈現一種不正常的暗紅色，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腥甜氣味。

“這裏的‘氣’，很亂。”他低聲自語，“暴戾、死寂、陰穢……還有一絲被壓制、被污染的……古老生機。契約的力量在衰弱？還是發生了甚麼異變？”

他抬頭望向森林更深處，那裏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彷彿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古籍上的地圖只標註到這裏算是“外圍”，再往裏，就是一片空白，旁邊用古老的文字標註着——“混沌之域，契約核心，非契定者，入之即死”。

懷中的李楓忽然輕輕哼了一聲，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谷辰風的衣襟。谷辰風低頭看去，發現李楓胸口溫玉的光芒似乎比剛纔明亮了一絲，而小傢伙體內那道“鎖”，再次傳來了極其輕微的悸動，彷彿在回應着遠方某種無形的召喚。

“你也感覺到了嗎？”谷辰風輕輕拍了拍李楓的背，“看來，我們找對方向了。”

他站起身，重新牽起小靈兒的手。

“走吧，前面的路，恐怕會更難走。”

他沒有選擇繞行，而是徑直朝着那片被稱爲“混沌之域”、標註着“入之即死”的方向，邁出了腳步。

林深詭影，危機四伏。但真相，往往就藏在最危險的盡頭。爲了李楓，也爲了解開這困擾橘陶村乃至這片土地的祕密，他們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