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下傳藝·煦塵親授滄海訣

濟世堂密室，氣氛壓抑得彷彿能擰出水來。涅珈周身內力激盪，猶如洶湧潮水在經脈中瘋狂奔騰，額間沁出細密汗珠，順着她白皙的臉頰緩緩滑落。鳳凰涅盤訣運轉到極致，本應是勢如破竹、直破關竅，卻總在關鍵處滯澀難通，彷彿有一堵無形之牆橫亙在前，任她如何發力，都無法跨越。

涅珈緊咬着下脣，倔強的眼神中透着一絲不甘。她強提內力，試圖以更猛烈的衝擊打破這層阻礙。然而，這股強行催動的力量卻如脫繮野馬，在她體內橫衝直撞。喉間頓時湧上一股腥甜。

“噗——”

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出，染紅了衣襟。那鮮豔的紅色在昏暗的密室中顯得格外刺眼。涅珈身體一晃，差點站立不穩，她急忙伸手扶住旁邊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恍惚間，她彷彿穿越了時空，又回到了鳳棲山的那個月夜。那時她十二歲，初涉修煉之路，對鳳凰涅盤訣充滿了好奇與憧憬。然而，第一次修煉時便遭遇了反噬，體內真氣紊亂，痛苦不堪。煦塵得知後，連夜出關，匆匆趕到她身邊爲她護法。

鳳棲山巔，月華如練，灑下銀白的光輝，將整個山巔籠罩在一片清冷而神祕的氛圍中。煦塵執劍而立，身姿挺拔如松，海藍色眼眸在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光，彷彿藏着無盡的深邃與智慧。涅珈站在他對面，素白衣袂在夜風中翻飛，宛如一朵盛開在夜色中的白蓮，純淨而又帶着一絲脆弱。

“看好了！”煦塵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這寂靜的山巔迴盪。他手中劍尖輕劃，內力如潮水般湧動而出，帶着一種磅礴而又綿長的力量。劍鋒過處，落葉紛紛飄落，卻不是被斬斷，而是被捲入劍氣所形成的旋渦之中。那旋渦旋轉得越來越快，彷彿一個無底的黑洞，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進去。緊接着，在瞬間迸發而出，落葉如同一支支鋒利的箭，深深嵌入遠處的樹幹。

涅珈凝神細觀，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這些年來，煦塵將滄海訣傾囊相授，她日夜苦練，卻始終達不到這般收放自如的境界。每一次嘗試，都像是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上，讓她滿心挫敗。

“你的鳳凰涅盤訣至陽至剛，”煦塵收劍，目光落在涅珈身上，緩緩說道，“若能融入滄海訣的綿長，方能剛柔並濟。”

說罷，他執起涅珈的手，手指輕輕搭在她的脈搏上，引導內力流轉。兩股力量在經脈中交匯，竟激起奇異共鳴。涅珈只覺得周身暖流湧動，彷彿置身於溫暖的春日陽光之中，背後隱隱浮現鳳凰虛影，那虛影散發着淡淡的光芒，似真似幻。

“收斂心神！”記憶裏的少年聲音帶着一絲急切，他按住涅珈顫抖的肩胛，滄海訣的溫潤內力如潮水般湧入，“鳳凰浴火需先斂翅，強衝關竅只會焚燬經脈。”

現實中，涅珈忽然福至心靈。她放棄強行衝關，轉而回憶煦塵教導的滄海訣要義——“納百川而不盈，吐雲霧而含章”。至陽至剛的鳳凰內力竟漸漸化作暖流，在體內循環往復，順暢無比。

“原來如此……”她望着掌心流轉的金紅光芒，眼中閃爍着驚喜與恍然，“他早就教過我破境之法。”

與此同時，西鳳東宮深處，燭光搖曳，將淳于景軒陰鬱的側臉映得更加深沉，與白日裏那個病弱的太子判若兩人。他靜靜地坐在桌前，手中拿着藥杵，一下一下地搗着藥草，動作不緊不慢，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冷意。

“陛下今日咳血三次。”暗衛跪地稟報，聲音低沉而謹慎，“太醫院說是癆病加重。”

少年太子脣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滿是嘲諷與恨意。只有他知道，那是他特意調配的藥劑——既吊着父皇的命，又讓他飽受折磨，每一天都在病痛與絕望中掙扎。

他翻開醫書，指尖輕輕劃過“生死蠱”的記載。這種蠱毒需以至親之血爲引，中蠱者與下蠱者同生共死。他的眼神變得冰冷而決絕，心中暗道：“父皇，兒臣要您活着，親眼看着您珍視的一切，是如何破碎的。”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見案上一幅畫像——手下從父皇書房臨摹回來

的——畫中女子眉眼溫婉，正是已故的柳貴妃。而畫像旁，放着一枚與明珠公主眉心硃砂痣極其相似的紅玉。那紅玉在月光下散發着詭異的光芒，彷彿在訴說着一段不爲人知的祕密。

“柳月芯……”少年太子看着畫像，即怨恨，又疑惑地道，“你究竟是怎麼死的？爲何你的貼身丫鬟臨死前受盡酷刑仍說是母后派人給你下的毒，導致你因早產下女而死。孤要不派人挖開你的屍骨看看究竟中的是何毒？”

他想起前日從外公處獲得的密報。秦向天看明珠的眼神，分明是父親看女兒的神情。若明珠真是秦向天之女，那當年柳月芯的“難產而亡”，恐怕另有隱情。

“去查！”他對暗衛吩咐，聲音冰冷而堅定，“十七年前柳貴妃生產那日，所有接生婆的下落，順便查出柳貴妃屍體被父皇埋於何處。”

暗衛領命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淳于景軒端起藥碗，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走向皇帝的寢宮。他要讓這個害了他母后半生、追殺他姐姐的父皇，好好活着承受這一切。

此時，身在東溟的煦塵的思緒不禁飄到了涅珈身上。自那次月下傳藝後，他時常會想起她修煉時的專注模樣，想起她領悟關竅時眼中閃爍的光芒。他知道自己對涅珈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師徒之情，可身處這複雜的江湖與宮廷紛爭中，他不知該如何表達這份心意。他只能在暗中默默關注着她，保護着她，希望她能在這充滿危險的世界裏安然無恙。

而涅珈，在領悟滄海訣後，心中也對煦塵充滿了感激與依賴。她知道，沒有煦塵的悉心教導，她不可能有今天的突破。每當夜深人靜時，她也會想起煦塵那溫暖的笑容和堅定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只是，她還不清楚這份情愫究竟是甚麼，只能將其深埋在心底。

月光依舊皎潔，照見山巔修煉的少女，也照見深宮中步步爲營的少年。他們各自走在復仇的路上，卻不知命運早已將他們的軌跡緊密相連。

而此刻的皇帝寢宮內，淳于宏在病痛中輾轉反側。他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永遠不會知道，每日奉上的湯藥，正是他最看不起的兒子，爲他精心準備的漫長刑罰。在這寂靜的夜晚，宮廷的暗流湧動，一場風暴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