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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林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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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傾盆的午夜,時針剛碾過十二點。

密集的雨絲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紮在南州市的每一寸土地上,卻澆不滅城中村夜市裏蒸騰的煙火氣。燒烤攤的油煙裹着雨水飄向半空,光着膀子的男人吼着跑調的情歌,穿短裙的女人踩着積水追逐打鬧,污水混着油污在路面上匯成蜿蜒的濁流,漫過路邊蜷縮着的流浪漢的破鞋。

這裏是南州市最繁華的CBD旁的窪地,霓虹與泥濘共生,喧囂與絕望並存。

林野撐着一把傘骨斷裂的黑傘,沉默地走在夜市邊緣的巷口。傘面漏下的雨水順着他的髮梢滴落,在洗得發白的工裝襯衫上暈開深色的痕跡,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夜市盡頭那棟亮着暖黃燈光的二層小樓,“陳記診所”的招牌在雨霧中模糊不清,卻像一根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眶發疼。

三天前,也是這樣一個雨夜,他的妹妹林溪就是從這棟小樓裏被擡出來的。

“急性闌尾炎穿孔,送來得太晚了,腹腔感染嚴重,手術成功率不到5%,而且後續治療至少要二十萬。”穿着白大褂的陳醫生推了推眼鏡,語氣裏沒有絲毫溫度,“你們要是拿不出錢,就早點拉走,別佔着牀位。”

二十萬。

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壓得林野喘不過氣。他只是個工地裏搬磚的小工,妹妹在餐館打零工,兄妹倆省喫儉用攢下的三萬塊,連手術費的零頭都不夠。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南州市地產大亨周明遠的兒子——周浩。

三天前的傍晚,林溪下班路上,被開着跑車飆車的周浩撞倒在地。明明是周浩闖紅燈,可他下車後不僅沒有半句道歉,反而指着林溪的鼻子罵她“不長眼”,隨後便帶着一羣狐朋狗友揚長而去。

林野趕到時,林溪蜷縮在路邊,臉色慘白,捂着肚子不停呻吟。他想報警,可路過的人要麼匆匆走開,要麼搖頭擺手說“沒看見”;他想聯繫交警,可事故現場的監控偏偏“恰好故障”;他找到周浩的公司,卻被保安像趕垃圾一樣扔了出來。

直到第二天中午,林溪的腹痛越來越劇烈,他才借錢把她送到了這家最便宜的私人診所,可等來的,卻是那句冰冷的“拿不出錢就拉走”。

“哥,我疼……”林溪躺在病牀上,虛弱地抓着他的手,眼裏滿是恐懼,“我是不是快死了?”

林野強忍着眼淚,握緊她的手:“不會的,哥一定能治好你。”

可他根本不知道,那二十萬該去哪裏湊。

工地老闆拖欠了他三個月的工資,說要等工程結束纔給;親戚們聽說要借錢,要麼藉口沒錢,要麼乾脆不接電話;他甚至去了典當行,把自己唯一值錢的舊手錶當了,卻只換來了五百塊。

就在他走投無路時,周浩的助理找到了他,扔給他一個厚厚的信封:“這裏面有五萬塊,拿着錢,從此不要再找周少的麻煩,也不要再去診所糾纏,就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

林野捏着那沉甸甸的信封,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五萬塊,對現在的他來說,足夠讓林溪在診所多撐幾天,可這錢,是用妹妹的命換來的屈辱!

“我不稀罕!”他把信封狠狠砸在助理臉上,“告訴周浩,他欠我妹妹的,我一定會討回來!”

助理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冷笑一聲:“討回來?就憑你?林野,認清現實吧,你和周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別說你妹妹只是闌尾炎,就算她死了,你也動不了周少一根手指頭。”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刺穿了林野最後的防線。

他看着診所的燈光,腦海裏不斷浮現出林溪痛苦的模樣。那個從小跟在他身後,甜甜地喊他“哥”,會把攢下的零花錢給他買水喝,會在他受委屈時抱着他哭的小姑娘,現在正躺在冰冷的病牀上,等着他救命,可他卻無能爲力。

雨水越下越大,打在傘面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

林野緩緩抬起手,抹掉臉上的雨水和淚水,眼神從最初的絕望,漸漸變得堅定,甚至帶着一絲決絕。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用報紙包着的東西,打開——是一把磨得發亮的水果刀。

這是他今天下午在菜市場花十塊錢買的。

“周浩,”他低聲呢喃,聲音嘶啞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心,“你毀了我妹妹的希望,那我就毀了你的一切。”

他收起水果刀,將傘扔在路邊,任由雨水將自己全身澆透。然後,他轉身,朝着夜市相反的方向走去——那裏,是周浩經常光顧的“夜色”酒吧。

他知道,自己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可他別無選擇,爲了妹妹,他必須賭一次,哪怕粉身碎骨。

路過一個垃圾桶時,他看到裏面扔着一張被雨水浸溼的招聘啓事,上面寫着“高薪誠聘,要求膽大心細”。他瞥了一眼,沒有停留,腳步堅定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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