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書自己翻，是因爲有人接着寫 （1/2）

歸影童的尖叫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帶着一種幾乎要撕裂靈魂的驚恐。

那本靜置於石桌上的《萬歸長 - 生》，此刻正上演着不可思議的一幕。

它的書頁，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正以一種恆定而詭異的速度，一頁頁地自行翻動。

嘩啦，嘩啦——那聲音不像紙張摩擦，倒像是秋風掃過落葉，又像是遙遠記憶深處傳來的潮汐。

影燈的光芒在歸影童手中劇烈地搖曳，燈焰被一股無形的氣流壓得幾近熄滅，彷彿在向某種更爲古老、更爲強大的存在俯首。

他本能地想伸出手去按住那本書，可指尖尚未觸及封面，便被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彈開。

那力量不帶惡意，卻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威嚴。

“退後。”

黑淵的聲音低沉響起，他沒有去看那本書，而是將全部心神貫注於身前的萬心鏡。

鏡面之上，光影變幻，呈現的卻不是書本的景象，而是那座剛剛在遠方山村停駐的廟宇。

鏡中，廟宇靜謐如山，但從它的門扉、窗欞、乃至每一寸磚石縫隙中，正有億萬道肉眼難見的、螢火蟲般的微光升騰而起。

這些光點匯聚成一條浩瀚的光之長河，跨越百里山川，穿越無盡虛空，其最終的流向，赫然正是老槐樹下的這張石桌！

這些光，正是構成那座廟宇的基石——那些被凡人視若珍寶的舊物中所蘊含的記憶、情感與最樸素的信仰。

此刻，它們竟如百川歸海，倒灌回這本古籍之中！

“它不是在翻頁……”黑淵的瞳孔中倒映着這壯麗而神聖的一幕，聲音因極度的震撼而微微沙啞，“它是在……重鑄。以蒼生之念爲墨，以歲月記憶爲筆，它在抹去舊的篇章，書寫新的道典！”

九天之上，鳳清漪亦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質變。

她周身的九幽願火不再是排斥或畏縮，而是開始以一種奇特的頻率隨之共鳴。

願火生於個體之執念，而眼前這股力量，則源於羣體之追憶。

它們本是同根而生的兩種極端，此刻，卻因這本古籍的蛻變，而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她望向陳九。

那個剛剛纔卸下了一切，宣告自己“自由”了的男人。

陳九沒有動，甚至沒有去看那本書一眼。

他只是靜靜地站着，閉上了眼睛。

他那如釋重負的表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到極致的寧靜，彷彿暴風雨來臨前，大海最深處的沉寂。

他“看”到了。

在他的神魂之海中，那本《萬歸長 - 生》的虛影正在分崩離析。

那些記載着無數鬼神軼事、長生祕法的古老文字，正像墨跡落入清水般暈開、消散，化作最純粹的虛無。

它們曾是他力量與知識的一部分，而現在，它們正在被徹底清空。

這是一種比剝離信仰光脈更爲徹底的“失去”。

然而，舊的消亡，正是爲了給新的誕生騰出空間。

隨着書頁翻到最後一頁，整本書驟然靜止。

隨後，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視下，那些空白的紙頁上，開始有新的字跡浮現。

那不是任何一種已知的文字。

它們時而如田埂上辛勤的犁痕，時而如孩童塗鴉的天真筆觸，時而如老婦指尖纏繞的絲線，時而如鐵匠落下的一錘火星。

每一個字，都彷彿蘊含着一個凡人一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