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精準分化（上）

他連續幾個問題，如同錘子般敲在傻柱那並不複雜的思維邏輯上。傻柱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陳醒說的似乎是事實。每次捐款，看着熱鬧，最後落到秦淮茹手裏的，確實不多，頂多能讓她家飯桌上多點油星，維持不了多久。

陳醒不給他思考的時間，繼續直指核心，聲音略微提高，確保周圍關注這邊動靜的人都能聽清：“建立這個互助基金，是爲了甚麼？不就是爲了有一個穩定的、可靠的、能長期起作用的渠道，來幫助像秦姐家這樣，真正困難、需要長期幫扶的家庭嗎？！”

他緊緊抓住“穩定”、“長期”、“真正困難”這幾個關鍵詞，將基金的設立與傻柱“幫助秦淮茹”的原始訴求強行綁定。

“柱哥，你是咱們院裏最高工資的幾個人之一！食堂大廚，有技術，有補貼，誰不羨慕？”陳醒開始給他戴更高的帽子，語氣充滿了“推心置腹”的誠懇，“你又是院裏出了名的熱心腸，直腸子，看不得別人受苦！像你這樣的條件，這樣的爲人，在這個互助基金裏多捐一點，多承擔一點，那纔是真正給全院老少爺們兒樹立了榜樣！是實實在在地、從根本上幫助秦姐家解決了長遠的難題！這纔是真爺們兒！真擔當！”

這一頂“道德楷模”和“真爺們兒”的高帽子扣下來，結結實實，正中傻柱的要害！他極好面子，尤其在乎在秦淮茹和全院人面前的形象，更享受那種被人稱讚“仗義”、“局氣”的感覺。

陳醒趁熱打鐵，圖窮匕見，使出了殺手鐧。他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收入不高、面露難色的住戶，最後回到傻柱臉上，語氣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不忿”和“提醒”：

“柱哥，你反過來想想。要是這互助基金搞不起來，或者像有些人說的，還是老樣子。那以後幫秦姐家，難道就光靠逼着我這種工資低、沒積蓄的小年輕勒緊褲腰帶？或者指着閻老師家那種，本來就有好幾個半大小子要養活、負擔重的家庭，從牙縫裏省出三瓜兩棗？”

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不認同的表情：“那不成道德綁架了嗎？那不是在幫人，那是在欺負老實人啊！柱哥，你這麼仗義的一個人，能看得下去這個？你願意背上這種名聲？”

“欺負老實人”這五個字，像一根針，狠狠紮在了傻柱那看似混不吝、實則極其在乎“道理”和“面子”的神經上！他可以被說混，被說楞，但絕不能被人說成是“欺負老實人”的幫兇！尤其是當着秦淮茹和全院人的面！

傻柱被陳醒這一番連消帶打、又捧又摔的組合拳徹底給打懵了，噎住了。他張着嘴，喉嚨裏“嗬嗬”作響，胖臉漲得通紅，腦子裏一團亂麻。他想反駁，卻發現陳醒的話句句在理，而且把他架在了一個無法反駁的道德高地上。同意？好像每月一塊五確實肉疼。不同意？那不就成了“不捨得幫秦姐”、“欺負老實人”的典型了嗎？

他吭哧了半天，最終只能梗着脖子，從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甕聲甕氣地嘟囔道：“……少他媽給老子上眼藥！……就你道理多！”但任誰都聽得出來，他這氣勢已經弱了下去，更像是色厲內荏的強撐。他抱着胳膊，別過臉去，不再看陳醒，但眼神閃爍，心裏顯然已經開始天人交戰，琢磨着陳醒的話：“好像……是這麼個理兒？我傻柱幫人，就得幫在明處，幫得大氣！讓秦姐和孩子們能長久得點實惠……一個月一塊五……媽的，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

眼見衝鋒在前的“大將”傻柱被陳醒一番“道德綁架”反制，暫時偃旗息鼓，噤若寒蟬，陳醒心中冷笑，目光如同精準的狙擊槍，立刻轉向了另一個上躥下跳的目標——許大茂。

對付許大茂這種油滑、自私、滿肚子小算盤的人，再用“道德”、“榜樣”那一套，無異於對牛彈琴。必須用他真正在乎的東西——利益和名聲（尤其是能帶來利益的虛名）。

陳醒臉上那副“誠懇解惑”的表情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若有若無、帶着點“你懂的”意味的笑意，看向正一臉幸災樂禍、準備看陳醒如何收場的許大茂。

“茂哥，”陳醒開口，語氣輕鬆，甚至帶着點恭維，“你先別急眼。你是咱們廠裏的放映員，那可是文化人的工作，走南闖北，見的世面比我們這些整天在車間、辦公室打轉的，可廣太多了！”

許大茂本來準備了一肚子陰陽怪氣的話，被陳醒這突如其來的“高帽”給弄得一愣，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脯，臉上露出一絲受用，但嘴上還是不服軟：“哼，少來這套！說破大天去，還不是想從哥們兒口袋裏掏錢？”

陳醒不接他的話茬，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附近的人聽清，彷彿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茂哥，你見識廣，消息靈通。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現在上面，從中央到地方，提倡的是甚麼？大力提倡的就是集體主義精神！就是社會主義新風尚！尤其是這種鄰里守望相助的新鮮事物，正是被大力鼓勵和宣傳的典型！”

他抬手指了指四周混亂的人羣，又指了指三位大爺，最後目光回到許大茂身上，語氣帶着一種引導性的興奮：“茂哥，你想想！咱們這‘四合院互助基金’，一旦真的搞起來，制度章程明明白白，賬目收支清清楚楚，真正幫助了困難戶，還讓全院家家戶戶都能受益，形成了良性循環……這要是整理成材料，報到街道，甚至報到區裏、市裏……”

陳醒刻意壓低了聲音，身體微微前傾，做出推心置腹的姿態，但吐字依舊清晰，讓周圍豎着耳朵聽的人都能捕捉到關鍵信息：

“茂哥，你可是咱們廠宣傳科（預備）的幹事（陳醒刻意模糊了‘預備’二字，投其所好），這種現成的、活生生的、極具代表性的先進事蹟，你要是能參與進來，幫着籌劃籌劃，總結總結，再動用你的關係，往上面一報，往報社一遞……到時候，街道領導來視察，區裏下來調研，你這發現典型、宣傳典型的功勞……你這在領導面前露臉的機會……嘖嘖，茂哥，這其中的好處，還用我多說嗎？”

“政治前途”、“領導賞識”、“露臉立功”——這幾個關鍵詞，如同帶着魔力的鉤子，精準地鉤住了許大茂內心最深處的渴望！他做夢都想轉正成爲正式的宣傳幹事，做夢都想着能在領導面前表現，找到往上爬的階梯！

陳醒的話，彷彿在他眼前打開了一扇通往“飛黃騰達”的大門！每個月五毛錢？跟可能獲得的領導青睞、政治資本、以及未來可能帶來的實際利益相比，算個屁啊！這買賣，簡直太划算了！

許大茂臉上的怒氣、不屑和幸災樂禍，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瞬間消融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力壓抑卻仍不免流露出的興奮和貪婪，以及一種故作深沉的思考狀。他摸着下巴，眼睛滴溜溜地轉着，語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得“顧全大局”起來：

“這個嘛……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沉穩，“陳醒啊，你這麼一說，我倒要好好想想了……嗯，爲集體做貢獻，樹立新風尚，確實是我們年輕人義不容辭的責任……這個互助基金的思路，仔細想想，倒也不是完全沒道理……具有一定的，嗯，先進性和可行性……”

他這番冠冕堂皇的話，與他之前跳腳反對的態度形成了鮮明對比，惹得周圍知根知底的鄰居們暗自撇嘴，但無論如何，許大茂這個最大的“攪屎棍”之一，算是被陳醒用“政治前途”這塊香餌，暫時給釣住了。

三言兩語之間，陳醒憑藉對人性精準的把握和【系統】對人物性格的深度分析，成功地將反對聲音最大、也最具代表性的兩個刺頭——一個用“道德榜樣”穩住，一個用“政治前途”引誘——初步實現了分化瓦解。

會場上的力量對比，正在悄然發生着決定性的逆轉。原本喧囂的反對聲浪，因爲失去了傻柱和許大茂這兩個“領頭羊”，頓時顯得散亂無力了許多。而更多處於觀望狀態的住戶，見最難纏的兩人都被陳醒“說服”了，心中的天平也開始傾斜。

所有人的目光，帶着各種複雜的情緒，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始終沉默、但面色變幻不定、顯然內心極不平靜的三位大爺。最終的決定權，在形式上似乎又回到了他們手中。然而，他們手中那副自以爲穩操勝券的牌，已經被陳醒這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徹底打亂、重組了。接下來，他們該如何出牌？是順勢而爲，還是負隅頑抗？整個四合院，都在等待着他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