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1章 青城山“預言” （1/2）

青城山的清晨，總是在雲霧繚繞中醒來。

氤氳的溼氣浸潤着漫山遍野的蒼翠，露珠懸在草葉尖梢，將墜未墜。道觀飛翹的檐角自雲海中探出，偶有早起的仙鶴振翅掠過，留下一聲清唳，在空寂的山谷間迴盪，更添幾分出塵之意。

後山，一片臨崖的平地上，一個身着小小青色道袍的女童正盤膝坐在一塊光滑的青石上。她約莫五六歲年紀，梳着兩個圓圓的花苞頭，粉雕玉琢的小臉上一片肅穆，正努力模仿着大人模樣，嘗試感應那虛無縹緲的“氣”。

這便是李念，道劍仙趙玉真與雪月劍仙李寒衣之女。戰亂中失散，幾經波折，才被父親趙玉真尋回，安置在這青城山上。山居清寂，對於一個曾歷經漂泊的孩子而言，這份安寧彌足珍貴，卻也讓她對來之不易的親人愈發依賴。

只是今日，這份寧靜被心頭莫名泛起的不安打破了。

她說不清那是甚麼感覺，像是心口被甚麼東西輕輕攥住，又像是有甚麼重要的東西正從指縫間悄然流逝。她努力想靜下心來，腦海中卻總是不合時宜地閃過一些破碎的畫面——紛揚的大雪、冰冷的劍光、還有……一抹刺目的鮮紅。

“念念，靜心。”

溫和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帶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李念回頭，只見父親趙玉真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他一襲青衫，風姿卓然，面容俊雅如玉，眼神溫潤，彷彿蘊藏着整座青城山的雲捲雲舒。他緩步走來，衣袂在晨風中微微飄動，不沾絲毫煙火氣。

“爹爹。”李念跳下青石，小跑着撲過去，抱住了父親的腿，將小臉埋進那帶着淡淡檀香和草木清氣的衣袍裏。

趙玉真微微一笑，彎腰將女兒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裏。“怎麼了？今日氣息浮躁，可是昨夜沒睡好？”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拂去女兒髮梢沾染的露水。

李念摟着父親的脖子，小聲嘟囔：“念念做了不好的夢。”

“哦？甚麼樣的夢？”趙玉真抱着她，緩步走向崖邊，俯瞰着腳下翻湧的雲海。

李念蹙着小眉頭，努力回憶：“夢見……好大的雪，還有……孃親在哭。”她抬起頭，清澈的大眼睛裏盛滿了擔憂，“爹爹，孃親爲甚麼哭？是不是念念不乖，惹孃親生氣了？”

趙玉真抱着她的手臂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緊。他望向北方，那是雪月城的方向，目光瞬間變得悠遠而複雜。那裏有他牽掛的人，有他身爲道劍仙也無法輕易化解的江湖恩怨。

“念念很乖，”他收回目光，輕輕蹭了蹭女兒的額頭，語氣依舊溫和，“孃親是大人了，大人……有時也會有自己的煩惱。”

他沒有深說。李寒衣身處雪月城，如今江湖暗流洶湧，她身爲劍仙，壓力可想而知。他雖在青城山，卻也時刻關注着那邊的動靜，近幾日，心頭那股不祥的預感也愈發清晰。只是這些紛擾，不該讓年幼的女兒承擔。

然而，李念的感知遠比同齡孩子，甚至比許多大人都要敏銳。她不僅能模糊地感應到至親的情緒，偶爾，還能捕捉到一些關乎未來的、吉凶未卜的碎片。這份能力，連趙玉真也未能完全洞悉其根源，只以爲是父母血脈強大，賦予她的天賦異稟。

在父親懷裏待了一會兒，李念心中的不安似乎被那沉穩的氣息驅散了些。趙玉真將她放下，指導了她幾句呼吸吐納的訣竅，便讓她自行練習，自己則走到崖邊另一側，負手而立，遠眺北方，眉宇間那抹化不開的憂思再次浮現。

山風漸起，吹動他青衫獵獵，那挺拔的身影在無垠的雲海映襯下，竟顯出幾分孤寂。

李念沒有繼續練功，她坐在青石上，雙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看着父親的背影。她看不懂父親眼中的複雜情緒，但她能感覺到，爹爹不開心，很不開心。而且，有一種她非常非常不喜歡的“氣息”，正隱隱從父親身上散發出來——決絕，悲涼，彷彿……彷彿要離開，再也不回來一樣。

這個念頭一起，李念的心猛地一沉，那股被拋棄的恐懼感再次攫住了她。她不要爹爹離開！不要像當初和孃親失散那樣！

時間一點點過去，日頭漸高，雲海稍散，露出下方層巒疊嶂的翠色。

趙玉真終於動了。他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玩耍的李念，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割捨的溫柔，但隨即被堅定所取代。他抬步，竟是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一步，兩步……他的步伐沉穩，卻帶着一種義無反顧的意味。

就是現在！

李念心中警鈴大作，那股不祥的預感達到了頂點。她幾乎是憑藉本能，從青石上一躍而下，用盡全身力氣，像只受驚的小鹿般衝向趙玉真。

“爹爹！”

她猛地撲過去，死死抱住了趙玉真的腿，小小的身子因爲奔跑和恐懼而微微顫抖。

趙玉真腳步一頓，低頭看着女兒：“念念？”

“不要！”李念仰起小臉，眼圈瞬間就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聲音帶着哭腔，急切地喊道：“爹爹不要下山！不要下山！”

趙玉真一怔，蹲下身，與女兒平視，試圖安撫她：“念念乖，爹爹有要事需下山一趟，很快回來。”

“不！不是的！”李念用力搖頭，眼淚終於滾落下來，“不能下山！爹爹要去見孃親！現在就去！不然……不然孃親會哭的！念念夢見孃親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她的話語因哭泣而斷斷續續，卻像一把重錘，狠狠敲在趙玉真心上。

“孃親會哭？”趙玉真臉色微變，握住女兒小小的肩膀，“念念，你夢見了甚麼？告訴爹爹，仔細告訴爹爹！”

李念抽噎着，努力組織着語言，描述那模糊卻令人心碎的夢境：“好多……好多黑色的影子……孃親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高高的地方……有劍，好多劍光……然後……然後孃親就哭了，流了好多眼淚……念念叫她，她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