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手凌的搖籃 （1/2）

時間在嬰孩的身上，總是流逝得既緩慢又迅速。

對於千手凌而言，這種感覺尤爲奇特。

他的意識像是一個被困在緩慢沙漏中的旁觀者，清晰地感受着每一粒沙礫下落的磨人過程，而外界的光影流轉、日夜交替，卻又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在靜音無微不至的呵護下，他像一株被小心翼翼移植到半陰環境中的小苗，雖然缺乏熾烈的陽光，但他依舊憑藉着生命本身頑強的本能，一點點褪去孱弱，皮膚變得白皙光滑，臉頰和手臂、腿腳都鼓起了屬於健康嬰兒的、軟乎乎的嫩肉，捏起來手感極佳——這是靜音最欣慰的成就之一。

他大多數時候保持着沉默，只是睜着那雙過於沉靜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觀察着這個於他而言既熟悉又無比陌生的世界。

這沉靜偶爾會讓靜音感到一絲不安，她會輕輕用手指碰碰他的臉頰，試探地呼喚：“凌？睡着了嗎？” 凌則會適時地眨一下眼，或者發出一個無意義的單音，以示回應。他不敢表現得太異常，嬰兒是他最好的保護色。

他的“世界”很小，大部分時間僅限於千手族地分配給綱手的一處略顯陳舊但寬敞的和屋，以及屋外那片被靜音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廊檐和小院。

族地很大，但很多房屋都空置着，瀰漫着一種繁華落盡後的寂寥。

戰爭留下的痕跡在這裏同樣清晰：院子裏有一角曾經被起爆符波及，焦黑的土地尚未完全恢復生機；屋內的有些傢俱空置着，原本屬於那些再也不會回來的人。

和室裏的擺設很簡單：一張矮桌、兩個蒲團、牆上掛着的千手族徽，旁邊還貼着一張嶄新的照片 —— 照片裏是一對笑容溫暖的年輕夫婦，男人穿着木葉上忍的制服，眼神銳利卻帶着幸福的笑意，女人溫婉秀麗，正低頭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嘴角彎起溫柔的弧度。他們都在看着鏡頭，彷彿透過時光，也在看着此刻的凌。

靜音說，那是凌的父母，照片是他們不久前拍的。

“你母親是綱手大人的表姐，性子很溫柔，和綱手大人一點都不像。” 靜音一邊給凌換尿布，一邊絮絮叨叨地說，“她以前經常帶着你去看綱手大人，每次都要勸綱手大人別賭了，可綱手大人總說‘小賭怡情’……”

凌靜靜地聽着，試圖將那對照片上笑容燦爛的夫婦與“父母”這個詞聯繫起來，但心底更多的是一種旁觀者的疏離感。他的“前世”記憶雖然模糊，但那種作爲成年人的認知根深蒂固。

這種身份的割裂感，時常讓他陷入一種更深的茫然。

除了關於他父母的事，靜音也會給他講更多關於木葉的故事。

她會抱着他，指着火影巖的方向，告訴他上面刻着的都是歷代偉大的火影大人。“初代火影千手柱間大人，就是凌的祖先哦！是他和宇智波斑大人一起創建了木葉村呢！” 她的語氣裏充滿崇敬。

她還會講各大家族的趣聞，比如秋道家的取風叔叔特別喜歡喫烤肉，一次能喫好多好多；犬冢家的狗狗們都很聽話，能幫主人做很多事情；日向家的人都有一雙漂亮的白眼睛……她也會帶着憧憬說起忍者學校，說那裏能學到厲害的忍術，能交到很多朋友，等凌長大了，也一定要去上學。“木葉白牙旗木朔茂此刻依然健在，依然是村裏備受敬仰的英雄。

凌趴在靜音柔軟的腿上，或者躺在她溫暖的懷抱裏。他將這些信息與自己腦海中的“劇情”進行比對。

他前世只能算是“抖影”，對這個世界不知就裏。

靜音是他這個是他這個陌生，甚至暗藏危險的新世界裏恆定且溫暖的存在。

這個年僅五歲的小女孩，將照顧凌當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使命。她一絲不苟地執行着從醫療班學來的育兒知識，定時餵奶、換尿布、擦拭身體、抱着他曬太陽。

她的力氣還很小，抱着日漸沉手的凌時間稍長，纖細的胳膊就會開始微微顫抖，光潔的額頭會滲出細密的汗珠。但她從不抱怨，也不會粗暴地把他放下。她會努力調整姿勢，把凌的重量更多地靠在自己小小的胸膛和肩膀上，或者找個地方坐下，讓凌躺在她併攏的腿上，一邊輕輕拍着他，一邊小聲哼着歌。那首加藤斷可能教過她的、沒有歌詞、調子簡單重複的搖籃曲，是凌睡前最常聽到的安眠曲。

凌無法用語言表達，他只能默默記錄着這一切。

【靜音通常在天色微亮，大約五點三刻左右醒來。她會先輕手輕腳地來看我，確認我還在睡覺，然後纔會鬆口氣，開始一天的忙碌。】

【她餵我喝水或奶時，總會先自己嘗一點點試溫度。】

【她心情好的時候，哼唱的曲子節奏會輕快一些；有時候看着窗外發呆，哼唱的調子會拖得很長，帶着不易察覺的憂傷，那可能是在想她的加藤斷叔叔了。】

他嘗試過用嬰兒的方式“回應”她——在她靠近時露出無齒的笑容，在她疲憊時用小手抓住她的手指。這些反應往往能讓靜音開心許久，彷彿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回報。

“凌今天很精神呢！”她會高興地對他說，眼睛彎成月牙，忍不住用臉頰蹭蹭他柔軟的小肚子。

他開始有意識地鍛鍊這具身體。在靜音以爲他睡着時，他會努力嘗試抬頭，活動手腳，練習抓握。進程緩慢得讓人絕望，但一點點的進步都讓他感到一絲微弱的掌控感。

他的目光，常常會長時間地停留在窗外那片小小的天空上。飛鳥掠過，樹葉搖曳，雲捲雲舒。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呼吸可聞，觸手可及。但他靈魂的一部分，彷彿仍懸浮在某個錯位的時空縫隙中，帶着隔岸觀火般的疏離與惶惑。

【活下去。】

【適應這具身體。】

【理解這個世界。】

然後呢？

【然後……】他的思緒在這裏往往會陷入停滯。守護甚麼？改變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