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頸項堪抱 (1/2)
諸葛誕謀非是誕,令狐愚計未爲愚。
豺狼頸項何堪抱,千載猶悲誤託孤。
——陳普(元代)
雖然曹魏篡漢立國,也並非甚麼良善之輩。然而從私德信義來說,相對於司馬懿篡位的權詐變化這方面,仍然可以五十步笑百步一番。魏武給出“狼顧之相”的評價,可謂恰到好處,絕非虛言誇張。
哪怕經歷千百年風雨後,司馬懿隱忍奸猾、背信棄義、兇殘狠辣、篡權奪位的故事,依然會讓人在炎炎盛夏時都覺得不寒而慄。他可以在位居太傅之尊時,仍然笑眯眯得看似慈眉善目,哪怕向年邁的下層官員動輒下拜,謙恭得超過了昔日的王莽。他可以在看似已經養老賦閒時,暗地裏蓄養了三千武裝死士,風馳電掣之間就能奪權。他更可以道貌岸然、信誓旦旦得指着洛水爲誓,答應老友蔣濟、世侄陳泰、重臣許允等,允諾讓曹爽太太平平當富家翁,卻在控制政權的一轉瞬,就對曹爽等八人夷滅三族,血洗其黨羽五千餘人。無端被好友當槍使的蔣濟,此後便悔恨交加、氣死家中。
如果說司馬懿受魏文帝曹丕託孤之重,顧及顏面尚且還有所底線的話,那等到他的兒子司馬師、司馬昭掌權時,就是徹底的渾無顧忌了。和司馬氏有世代交情的許允、夏侯玄、李豐等人,僅僅在高平陵事變五年後,就被司馬師猜疑誅殺。至於更聳人聽聞、亙古未有的是,繼任的司馬昭不僅對稍有違逆者橫加屠戮,還縱容屬下公然弒殺皇帝曹髦,連與之有總角之好的陳泰都氣得嘔血而死。縱覽歷代,大多數王朝是經歷戰亂之餘、以武開基,唯獨晉朝是純以陰險狠辣、權詐立國。
“王凌是司馬宣王(司馬懿)的門第世交,夏侯玄是司馬景王(司馬師)的總角之好,只要獲罪於萬一,就遭到闔門族滅。司馬文王(司馬昭)猶有過之,對於不肯接受徵辟的嵇康懷恨在心,也是找藉口即行誅殺。”皇甫方回苦笑着搖搖頭,說起本朝的故事來,三天三夜也講不盡。
聽完這一切的張軌,緊鎖眉頭,並未吭聲。
“士彥吶,所以你一定要清楚知道,當今是個甚麼樣的天下和世道。哪怕阮籍、向秀這種內心再牴觸司馬氏的,也迫於威嚇出仕做官,替新朝廷裝點門面。大晉建立未久,陛下又正值青春、年輕氣盛,對不肯依附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更遑論冒犯使者了。”皇甫方回湊近身子,推了推對方道。
“我,我實在沒想到,境況如此之甚。”張軌終於有所言語,長嘆一聲。
“唉!”身處如此叔世的皇甫方回,也自覺苦悶。
“那我這就去官府認罪、自請責罰,可能當今陛下會顧及顏面,稍作斥責或者懲戒即可過去,庶幾可以倖免於這場禍患?”束手無策的張軌,歪着頭想了半晌,也還是隻有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即便有此僥倖心理,可聽完這些故事的他,也深知此計成敗幾何。
“當初何晏爲了脫罪,幫着司馬懿把曹爽的黨羽,丁、鄧等七姓逮捕定罪。可是哪怕他卑躬屈膝、討好乞憐,司馬懿仍然堅持說還差一個家族,何晏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皇甫方回沒有直接回答,繼續用本朝故事側面敘說:“司馬宣王笑着告訴他,差的自然是他何晏自己的家族。”
“嘶!”饒是有了準備,張軌還是冷不丁打了個冷戰。
“司馬氏的喜怒秉性,實非常人所能揣測。雖說眼下,當今皇帝登基以來,還沒有甚麼大的誅罰。但是從他父祖兩代的家傳來看,絕不會是心慈手軟之輩,你去自投羅網,下場很難預料。到時牽連闔族,乃至於親朋故舊,並非不可能。”皇甫方回正襟危坐,直言明說。
“那依賢弟之見,該當如何?”張軌愁眉苦臉得反問道。
“唉,你侮辱朝廷使者,這是有司可以直接判定處刑的,就算想見皇帝求求情也不可得。何況你也不是名門望族,對朝廷也素無貢獻,功勳甚麼的更是無從談起,‘八議’之中的哪一種你都沾不上邊。否則但凡符合其中一‘議’,找幾個朝中重臣疏通求情,也很容易減免刑罰。”皇甫方回盤着左手,拈着顎下僅有的兩三根短鬚,似模似樣得分析道。
“喂喂喂,我,我張家是大梁城中望族,怎麼可以說不是呢?”聽到此處,張軌趕忙湊近幾分、伸手一拍,把對方故作老成的拈鬚姿態給打斷,急急忙忙得說道。他雖然聽不懂所謂“八議”是甚麼,但也基本理解了對方話中的意思,頓時感覺希望叢生。
“且住,且住!”皇甫方回也連忙反手一擊,好不惱怒。
“嘿嘿,冒犯,冒犯!”自覺失禮的張軌,不好意思得賠笑道。
“士彥兄,不是我說你,你的籍貫是安定郡烏氏縣,父祖親族之中官品最高的,也不過是五品而已。放在雍涼自然還算大戶,可放在整個大晉朝呢?滄海一粟!你倒是說說看,稱得上是海內高門嗎?如何能達到‘議貴’的條件?”皇甫方回斂去怒容、懶得計較,仍是愁眉不展。
“我,我是趙王張耳的子孫。”張軌猶有不服,但越說音量越低。
“五百年前的趙王,放到今天能算個甚麼?要這麼算,我皇甫氏更是姬周嫡派子孫,難道還承先人之澤一萬年不成?”皇甫方回聽得煩躁,忍不住瞪着眼睛斥責一聲。可是轉眼看到同伴那畏怯的模樣,聯想到其記憶全失、思想渾噩,語氣又頓時緩和下來:“八議這個條件,確實沒辦法達到。”
“是!”對當今世情纔剛剛略知一二的張軌,不敢再胡亂言語。
“本朝天子即位時,雖然封石苞、鄭衝等人爲八公,卻只是名義尊崇、褫奪實權。他所真正寵信的,乃是賈充、裴秀、王沈、羊祜、荀勖幾人。但凡只要其中一人肯說情,那也能保你我無事。可是奈何。”皇甫方回說着說着停頓下來,搖頭不已。
“原化賢弟,你說你們皇甫也是當今大族,難道和他們沒有一點關係交誼嗎?倘若是你年輕無聞,不妨請師尊出馬,討個人情。”好不容易聽出點門道,張軌登時眼中發亮,一邊誇一邊詢問。
“胡鬧!民間有諺言,‘賈裴王,亂紀綱’,正是嘲弄此輩。我父玄晏先生,歷來逸靜清素,不肯與這羣阿諛小人交遊。幾年前賈充親自奉聖旨來徵辟,父親也是直接避而不見,恐怕還開罪他不小。”皇甫方回立刻否認道。他深受家風的影響,也瞧不上當世的幾個所謂“奸佞”。
“唉!”張軌喟然一嘆,披上衣服準備起身。
“士彥,你要作甚?”皇甫方回頗覺意外,趕忙阻攔。
“收拾收拾,洗乾淨點,準備引頸就戮啊!”張軌斜着眼,帶着兩世爲人的超脫感,玩世不恭得調侃道:“反正你原化老弟左一言、右一語,仍舊是無計可施、白費口舌。還不如乘着能有幾天自由,先快快活活得過了再說。到時找個乾淨點的老樹,或者雲深處的懸崖,豈不痛快。”
“別別別,你莫那麼急啊!”看到對方真的邁出腿去,皇甫方回連忙也從座位上竄起來,拉着其大袖不迭勸阻。其實他只是生性如此,行事前後顧慮、講話慢條斯理,並非有意說鬧。
“可別,聽你這分析來分析去,還沒等找到個頭緒,朝廷追責的使人就要到了!與其在這乾耗着,不如能享受多久是多久。反正我再死一次,興許能到個更好的世道!告辭!”張軌半真半假得拱拱手,拂袖欲走。
“等等,我有辦法,有辦法!”可能是蹩腳的激將法奏效,也可能純粹是情急之下的神智頓清,皇甫方回的腦筋豁然開朗,跳過那些雜七雜八的分析,大聲喊道。他一邊說着,一邊直接從後邊橫抱住了張軌,嚇得後者渾身一哆嗦,順勢將其擁回榻上。
“你在做甚麼?”張軌沉聲呵斥,狠狠瞪了對方一眼,然而卻很奇怪,並沒有生氣的感覺。前世的他,自從見證了父親張耳和陳餘的故事之後,已經和親友們有意疏遠,時刻保持着幾分距離。再加上身爲趙王、地位尊崇,像這樣的朋友親近乃至及於親暱的行爲,他已經很久沒遇到過了。
“怕你真不肯聽,故相戲爾。”皇甫方回趕忙鬆開手,撓着頭傻笑幾下,也覺得有點激動了,繼而又半開着玩笑說道:“反正咱們是把臂之友、刎頸之交,榻上抵足而眠、徹夜長談也是常事。從前漢光武帝劉秀和嚴光,同眠偃臥,以足加腹,也是千古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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