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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渭陽之好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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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不足步,願得凌雲翔!”那夜的暢飲之後,張軌醉醺醺得吟着新學的詩句,幾乎是爬着滾上了牀榻,繼而酣睡到次日正午才醒。從這時候開始,他彷彿是發掘到新寶藏似的,軟磨硬泡得要皇甫方回教他曹植的詩,那滋味比吃了任何山珍海味都滿足。

興許是考慮到對未來出仕有益,皇甫方回也不推辭得加以教導,幸虧他本人就像個立地書櫥一樣,能把詩文背誦得絲毫不差。張軌本就聰慧,也是一點就通,學起來兩三遍即可掌握。趁着這幾天閒散的功夫,他也惡補漢代迄本朝的歷史掌故,以免日後再誤會犯錯。

那夜之後,塢主李彌等人的熱情更甚,每天白晝則去周圍遊覽,晚間則以酒食款待盡興,就連姚放也湊近乎討論他養的好馬,主客間相處怡然。而張軌不客氣得以新學的那些詩文妝點文墨,再度贏得了他們的嘖嘖稱讚。偶然談話間,他自然是說早會吟誦,而隱瞞了好友的辛勤功勞。

“張郎潛龍,逢水則吉。”李彌不止一次得感慨道。

“雙泉清冽,必出俊彥。”每次聞言,張軌就客氣道。

轉眼之間,已經過去了五日之久,可去城裏打探消息的人頻頻來報,何固方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原本只要修改個抓捕結果便好,可拖延得這麼久還無跡象,饒是安坐如山的李彌也有些暗暗心焦了。更別提軍士高波家人,還有同仇敵愾的塢兵,已經開始對縣官抱怨謾罵了。

帶着這種情緒,衆人對於從縣衙而來的張軌二人,逐漸改變了眼神,只是還保持當面的客套。後者自知緣由,也儘量避免了外出,省得撞見塢中人尷尬。反而是高家的小兒高滌,這兩天經常主動登門請教,似乎有志於各類學問。二人恰好深居無聊,與之傳授不少。

這天申時,報訊人再次毫無所得歸來,等候消息的高家人悻悻然散去。李彌還保持着主人家的風度,與頭目們陪坐款待客人,只是沒有甚麼談話興趣。雙方心照不宣,有一搭沒一搭得閒聊幾句,分別落座就食。還沒喫幾口飯,守門人忽然小跑了進來。

“沒看到客人在嗎,何事驚擾?”李彌沉聲呵斥。

“是,是。”守門人指着門外,有點氣喘。

“阿舅,是我!”外頭傳來聲清脆的呼喊,一個帶劍青年笑着踏入。

“馮珪,你怎麼來了,你父母最近可安好?來,快坐下歇歇。”剛纔還怒氣洋溢的李彌,立刻換成了春風滿面,從席間站起來歡迎。來人是他姐姐的兒子,四里外“禮賢塢”塢主的長子,魏晉的塢主們往往互相攀結婚姻以患難相保,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承舅氏掛心,家中皆好!”馮珪躬身行禮,左右招呼。

在座的頭目們,本就與之嫺熟,趕忙熱鬧得邀請其入席。李彌連忙替馮珪和張軌等人互相引薦,言語之間對這個清秀俊朗、年齡相仿的外甥頗爲自豪。說來也是,他只有那一個姐姐,嫁到禮賢塢後也常常來往,這個外甥的弓馬射獵,不少還是與他切磋同學的。

“禮賢之塢,果然是出高才賢士。”張軌和皇甫方回也聯袂而起,與之寒暄道。不過張軌注意到,對方的眼神遮遮掩掩、閃爍不定,卻似乎老往自己這邊打量,很是奇怪。而且這人並非獨自前來,身後還跟着六名身形壯碩的武士,站在進門處侍立不動。

“快些落座,與名士們多飲幾杯。”李彌拍拍外甥肩膀催促道。

“先不了,阿舅。其實這時候冒昧來訪,是有要事相商。”出乎意料的是,馮珪並沒有依言而行,反倒是使了幾個眼神。瞧他這個意思,應該是想和李彌單獨談話。

“怎麼了?但說無妨,就邱黑塔、姚老羌、莫衰翁這幾個,還能走漏甚麼消息不成?哈哈哈,坐下說來。”李彌輕笑幾聲,呼着邱善、姚放、莫亥的外號,當然不會隱瞞這些豪傑兄弟。說罷他就率先落座,使了個手勢示意,讓對方有話直說、勿要生疑。

“馮郎放心,就姚老羌這傢伙,喫在馬廄、睡在馬廄,早就養壞了腦子。和他說話,猶如‘東風射馬耳’,根本就是左耳進、右耳出,無須憂慮!”邱善開着姚放的玩笑,又重重推了老搭檔一把。

“是啊,我正‘喫在馬廄’呢,只是不知道你這個邱黑塔,是怎麼變成邱黑馬的?來來來,黑馬兒,且與我飲一杯,明日就騎着你出獵!”姚放端坐不動、怡然處之,慢悠悠得端着杯子反脣相譏。

“只要你不怕摔,黑馬就敢載你!”邱善重哼一聲,佯怒道。

“哈哈哈!”那些塢豪們鬨然而笑,張軌等也聽得忍俊不禁。

李彌跟着嘿嘿笑了幾聲,轉眼卻發現一貫聽話的外甥,並沒有跟着坐下。他愣了愣神,注意到對方眼神瞟了瞟,似乎是意指在座的那羣外人,這才恍然大悟。可是話已說出口,且這幾天主客相善,無論是從內心還是爲了面子,他都沒道理將來客屏蔽在外。

“那我等先離席了。”張軌察言觀色,放下筷子。

“不,不,徵君儘管安坐。”越是這樣,李彌越是不好意思趕人離席,尤其是客人還是飢腸轆轆之時。他又笑眯眯得指着後者,對馮珪說道:“二位徵君都是涼州鄉黨,更是深有德行的高士,絕不會把咱們的事胡亂宣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快細細說來。”

“這!”即便話說到這份上,馮珪還是很猶豫。

“且說勿疑!”李彌加重了語氣,以長輩的口吻催促,心底卻忽然一陣生疑。他一開始以爲是甚麼塢堡相關的瑣碎事,或者是租客相關的私密事,可是仔細想來對方那古怪的神態和表現,分明是別有所思。

此刻整個宴席都安靜下來,只待馮珪一語。

“好吧,也罷,那我就直白說了。諸位勿驚,徵君勿怪,實在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僵持半晌,馮珪無奈,只好改變了原本的計劃,在大庭廣衆之下低聲道:“是家父從縣中探聽到消息,說是舅父做的事不隱祕,有人暗地裏告知了官府,說羈押的人都在雙泉塢。何固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裏派手下集結了軍伍,準備兩日後來突襲抓你!”

“甚麼?”萬萬沒料到此的李彌,拍案而起。

“怎麼會這樣?”寂靜聆聽的塢豪,頓時鼓譟喧譁起來。

“唉!”馮珪叉着手,等待衆人先消化完這個消息。

張軌和皇甫方回面面相覷,着實沒想到會是這事。在場唯有他們是真正的外人,而且那羣官兵都被囚禁無法外出,比不得他們出入稍有自由。那麼泄露行蹤的事情,他們很難洗脫嫌疑。果不其然,剛開始是一兩道眼神,繼而是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望向了他們。

“二位徵君,塢主何曾辜負於你們?怎麼反倒以怨報德,藉機出賣呢?”忠心耿耿的莫亥,率先躍出席間,聲色俱厲得責難道。他彷彿是捕食的蒼鷹一般,張開雙手拍在對方的案几上,怒眼瞪得老大。

“絕無此事!”皇甫方回慌忙起身,後退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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