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高軒初逢 (1/2)
無論在哪個年代,世上都少不了夏侯湛、潘岳這等人物,也不乏有張軌這般的怪人。後者其實並不是多麼高尚,只是年輕氣盛未諳人情世故,逞一時之氣、圖一時之快,偏要往世俗相反的方向去走,哪怕撞破南牆也不肯回頭。大部分實例會證明,其實這般行徑不僅無濟於事,反而會耽誤自己。
“我偏不從俗流、不求門路,要以純粹的能力博取功業。”此刻張軌腦海中所想的,和很多年未及冠的青年一樣,既充滿信心活力,且厭惡委曲逢迎。他甚至都沒想好一會怎樣匯合,拒絕了向秀等人的勸阻挽留,乃至於把緊隨身後的高滌也打發走,獨行在人來人往的官道上。
上巳佳節,車馬絡繹不絕如線,行人擁塞多於塵土。尤其是洛水緣邊,臨時的帷帳已經擠滿河灘,處處是身着錦繡羅綺的權豪,裏頭夾雜着不少求謁貴人的士子,這是張軌現在最不願意去的。他現在彷彿置身於江流的池魚,被人潮所挾裹着前進,回頭早望不見同伴的身影。
隨波逐流了半晌後,張軌稍微冷靜一些,停頓下來思考何去何從。他轉頭打量了一會,發現西側百步外的距離,有個半人高的土坡,上頭是一片雜亂的灌木,邊上也沒有甚麼行人路徑,倒是個稍顯安靜的所在。於是他想也不想,轉身離開了喧鬧的官道,朝着目的地小跑幾步。
“避開!”張軌的左耳,忽然聽到一聲怒喝。
無論對方出於何原因,張軌連忙聽話得剎住步閥,立於原地。可是當他順着方向轉過頭去,卻發現這是更大的錯誤。迎面衝來的是一輛飛馳的馬車,原本他可以按原來的速度跑過去,可是聞言止步卻讓他直接矗於車前。要向再拔腿,已是來不及了。
到底是秦末戰場上活下來的英豪,張軌的反應十分迅速,他直接反方向後仰斜倒下去,狼狽地撲在地上滾了幾滾,避開了車路。此時聽得幾匹駿馬也狂嘶不止,其被駕駛者勒得前蹄當空亂蹬,頓步在了原處。他趕忙躍起身來,拍了拍塵土,整理好衣冠。
“哈哈哈哈!”張軌莫名得笑了起來。
“少年郎,你可是嚇瘋了?”駕車人拋開繮繩,下馬來看。
“並非,並非。” 張軌搖晃着腦袋:“只是思及往事罷了。”
“那就好。”老車伕長吁口氣,湊近前來看了幾眼。
趁着這個機會,張軌匆忙打量了這輛來車。其上面裝飾着青色傘蓋,輪轂上畫着二十八枚金華蚤,四面描繪着金色五彩,拉車的是並駕的三匹緋紅色駿馬,這是個王侯級別的“驂乘青蓋車”。陪侍在車兩側的,還有二十名鮮衣怒馬的騎士,儼然陣仗不小。當然了,在“五等爵制”、“泰始禪讓”之後朝中封賞氾濫,該等級的車馬並不鮮見。
“何事如此驚擾?”車帷被嘩啦掀開,露出一個憤怒且青稚的臉龐。這是個青年王侯,面部頎長、小須濃密,戴着個輕便的白鹿皮弁,眼中奕奕有神。剛纔車子急剎險些掀翻,他們在裏頭受驚不小。
“世子休怪,實是遇到行人穿過。”車伕嚇得點頭哈腰,趕忙一溜小跑到車前,指着滿身塵土的張軌解釋一通。不過任憑他說得如何無奈,那青年王侯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
“這可是父王的御賜青蓋車,三匹駿馬是西域貢來,乃是陛下尊敬族中長輩所賜。如此貴重之物,倘若有所失,多少個人也抵償不來!”青年扶着車壁,滿臉不屑得斥責道。他瞧那張軌穿着普通、形單影隻,自然認爲是個無足輕重的庸碌螻蟻,不值得與寶馬相較。
“是,是!”車伕不敢爭辯,慌忙認錯,悄悄往後斜瞥。
出乎車伕的意料之外,張軌並沒有任何反應,彷彿甚麼也沒聽見似的。後者想得很清楚,初來乍到並不想惹麻煩,尤其是惹貴人的麻煩。至於對方的口中狂言怒罵,反正傷不了筋骨,也懶得計較。不過他方纔眼中瞧得仔細,青年王侯的邊上應該還有個人,在其埋怨時伸出纖手推了一把,似乎是在勸阻。瞧那凝脂柔荑的樣子,應該還是個女子。
“就算是撞上了,與其多少絹帛,不也夠賠償的了?十匹,五十匹,百匹?我父王光是在京洛的僮僕,就不下三千人之多,你難道連這個輕重都掂量不來嗎?”瞧見張軌的渾無反應,青年反而是更加惱怒了。他甚至不屑於與其交流,而是光顧着責罵車伕。
“小人錯了,世子息怒!”車伕蜷曲着躬身請罪。
張軌感到無聊無趣,撇了撇嘴,轉身要走。
“你不配侍候名馬,以後做耕奴去吧!”青年又急又怒,他一時間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撿起馬鞭狠狠地往車伕臉上抽了兩下。其實後者是家中老奴,一貫受到信賴優待,因此佔得驅車的好差事。要是貶爲普通耕奴,那日子可就沒這麼悠閒了。
“嘶!”車伕不敢閃避,連喊疼聲都儘量壓低。
“元超!”隱在車帷後的女子,出聲阻攔。
“我覺得當今天子,應當思親親之恩,把君侯的封地轉到魯地去。下次若有幸面聖,定要提一提。”即便是事不關己,張軌見狀還是不由得心軟了,回過頭來冷冷說了一句。其實此刻他應當學習後世王敦的鎮定,別人鞭打自己的家奴車伕,與他有甚麼關係呢?
“甚麼意思?”青年終於引來了反應,不過未解其意。
“封於魯地,好讓君侯仔細讀一讀論語,受點仁義薰陶。天下是你們司馬氏的天下,倘若你們都不懂得撫慰人心,一味地暴虐御下,玷污宗室王侯的名譽。如此便竭力於上、怨積於下,豈不是成了陛下的負擔嗎?”張軌迴轉過身來,雙手環抱、緩緩說道。
“呵!奇哉怪也,我司馬氏的社稷,還輪得到你這個路人說三道四?我等從小熟習《論語》,且都是請來海內大儒授課,還需要你來置喙?”青年指着張軌嗤笑不已,回過頭去望着自己的騎士們,後者也隨之一陣鬨然大笑。他又喊着車伕道:“你來說說,是否有怨恨呢?”
“沒有,絕對沒有。小人一家能夠生活,都仰仗着隴西王的恩澤,豈有反而怨恨的道理?世子這是訓誡,譬如慈父施以棍棒,實是對小人的關心。”車伕捂着臉上的兩道傷口,仍然賠笑着答道。以他五十有餘的年紀,將小主人比喻爲“慈父”,實在是滑稽至極,但他已習以爲常。
“讀是一回事,理解是一回事,君侯恐怕是學得敷衍了。”張軌搖搖頭,算是對這嶄新成立的晉朝,又多了一層失望。其實按照原本的歷史線,後來也正是由於晉代宗室、豪族對底層人民的無限盤剝和壓迫,導致民怨沸騰、民變四起,甚至張賓之流反而願意追隨胡人。
“甚麼意思?”看到對方的冷靜神色,青年再度追問道。
“勸君重讀‘鄉黨’一則,想想廄焚該問甚麼。”既然對方標榜熟讀,張軌也懶得多做解釋,拋出這個簡短的回答。話雖出口,他考慮到對方身份,勉強叉着個手故作鎮定,心中也不禁有點忐忑。
《論語·鄉黨》篇記載道: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也就是說,孔子在馬廄失火後問的唯有是否是傷人,而一言不提駿馬如何,也不關心家財損失。春秋時期猶有上古殘餘,大部分人對於底層人的重視遠不及馬等牲畜,例如要給馬吊孝的楚莊王,又如養馬千駟的齊景公,能有超出時代侷限仁心很是難得。張軌想強調的是,當下已經是與往事遠隔上千年的魏晉,貴族們對底層百姓的關心,難度反倒還不及孔子嗎?
青年緊繃着臉,彷彿冬日的嚴霜,並不瓦解。
“元超,你平日裏禮敬人才、謙虛待物,大家都說你有父親的風範。怎麼到了今日,反倒就一反常態了?”帷幕後的女子探出前身,終於露出自己的花容。短脣如朱,長眉似月,鵝蛋形的臉龐修而立體、豐而不膩,光澤灼爍動人。瞬目如炯炯辰星,洋溢着讓人舒緩的柔光。
張軌身形微動,竟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頓時羞赧欲死。
- 清冷美人聯姻瘋批大佬後連載
- 太好了是美術生,柯學界有救了連載
- 神豪祕書系統之百姨百順連載
- 人祖傳連載
- 被善意所欺騙的她們都重生了連載
- 諸天從煉化技能開始連載
- 漫威:這纔是巫師的打開方式連載
- 抗戰從河北崛起年開始連載
- 玄幻:開局偷機緣,主角撿破爛!連載
- 鐵血長征,軍工崛起連載
- 人在洪荒,銘天刻道!連載
- 四合院:我許大茂,堂堂正正做人連載
- 重型裝甲龍要做憎惡連載
- 四合院,我跟國家提出南天門計劃連載
- 奉天承孕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