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鹽湖城的誠意 （1/2）

飛往鹽湖城的航班上，林凡俯瞰着窗外。德克薩斯的平坦廣袤逐漸被洛基山脈嶙峋的輪廓所取代，一種與聖安東尼奧的慵懶溼熱、洛杉磯的浮華喧囂截然不同的肅穆感撲面而來。這裏，是猶他爵士隊的領地，是傑裏·斯隆一手打造的“鐵血藍領”籃球哲學的聖殿。

與布福德的會面，是理念與野心的碰撞，是給予一位副手施展才華的舞臺。而與斯隆的會面，則更像是一場朝聖，一場試圖請動一位業已封刀、心灰意冷的宗師再度出山的艱難談判。林凡深知，打動斯隆，需要的不是畫餅，不是金錢，而是觸及靈魂的認同感和毫無保留的授權。

斯隆的家並不張揚，坐落在一個安靜的社區，帶着中西部特有的樸實與堅固。開門的是斯隆本人，他穿着格子襯衫和卡其褲，身形依舊挺拔，臉上刻滿了歲月和賽場留下的堅韌紋路，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懷疑。他剛剛結束了一個令人失望的賽季，外界對他那套似乎“過時”的籃球哲學質疑聲再起，他對於再次拿起教鞭，尤其是接手快船這樣一個公認的爛攤子，興致缺缺。

“斯隆教練，冒昧打擾，我是林凡。”林凡的態度放得很低，語氣中帶着對長者和前輩的尊敬。

斯隆點了點頭，側身將他讓進屋內。“林先生。”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鹽湖城特有的冷硬質感。

書房是典型的斯隆風格——嚴謹，整潔，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木質書架上擺滿了厚重的戰術筆記和比賽錄像帶，牆上掛着的不是藝術畫，而是經過詳細標註的戰術板圖紙和一些具有紀念意義的球隊合影。空氣裏瀰漫着舊書、雪松和一絲淡淡的菸草氣味。這裏不像一個休閒的空間，更像一個作戰指揮室的延伸。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斯隆直接指了指書桌對面的椅子。兩人落座，氣氛凝重得彷彿賽前更衣室。

林凡沒有像對待布福德那樣先營造氛圍，他深知在斯隆這樣的老派硬漢面前，任何虛僞的客套都是徒勞。他直接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公文包，取出的不是合同草案，而是一份厚達數十頁、裝訂整齊的文件，封面上簡單寫着：《猶他爵士隊戰術體系分析（1991-1996）》。

他將這份文件推到斯隆面前。

“斯隆教練，”林凡開門見山，聲音平靜而篤定，“在來之前，我係統研究了爵士隊過去五個賽季的所有比賽錄像，包括每一個常規賽回合和季後賽系列賽。”

斯隆挑了挑眉，粗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意外神色。一個球隊老闆，尤其是像林凡這樣年輕、看似與籃球圈毫無淵源的老闆，會花時間做這種枯燥至極的功課？這超出了他的預期。

林凡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我看的不是熱鬧，不是某位球星的華麗數據。我看的是UCLA切入的變化，是弱側的無球掩護質量，是每一次防守輪轉的默契和到位率。我的結論是……”他目光直視斯隆，語氣加重，“您的防守哲學和您對球隊紀律的極致要求，絕非外界所謂‘保守’、‘過時’的標籤所能概括。它們是贏得總冠軍的、真正的基石，而非可有可無的點綴。”

這番話，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插入了斯隆內心封閉已久的鎖孔。過去幾年，他聽了太多關於爵士球風醜陋、缺乏觀賞性的批評，甚至有人將球隊無法最終登頂歸咎於他的固執。此刻，竟然有人，而且是球隊的潛在老闆，如此深刻地理解他籃球理念的核心價值？

林凡捕捉到了斯隆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波動，他趁熱打鐵：“現在的聯盟，風氣似乎在轉變。越來越多的人追求華麗的快攻、炫目的個人單打、水銀瀉地的進攻。這沒有錯，籃球需要娛樂性。但是，”他的聲音陡然變得鏗鏘有力，“我相信，真正能夠歷經時間考驗、能夠建立起王朝的，必須是建立在讓對手感到窒息的防守之上！必須是建立在鋼鐵般的紀律和永不放棄的意志之上！我需要的，不是僅僅爲了取悅觀衆、博得幾聲喝彩的表演賽，而是要將對手的意志和戰術體系一點點碾碎、直至獲得最終勝利的過程！”

他身體微微前傾，彷彿在進行一場至關重要的演講：“而您，斯隆教練，我認爲您是整個聯盟中，唯一一位能夠將這種鋼鐵意志，徹底植入一支球隊靈魂，並將其轉化爲勝利習慣的人。”

斯隆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地拿起了那份戰術分析報告，隨手翻開幾頁。裏面不是空泛的讚美，而是詳細的數據統計、戰術圖解、甚至對他某些關鍵回合臨場指揮的標註和理解。這份報告的專業性和用心程度，讓他不得不對眼前的年輕人刮目相看。他放下報告，重新拿起他那標誌性的菸斗，慢慢地填着菸絲，動作舒緩，彷彿在藉此平復內心的波瀾。

“林先生，”斯隆終於開口，聲音依舊低沉，“你說得很好聽。但快船隊的現狀，你我都很清楚。那裏沒有約翰·斯托克頓，沒有卡爾·馬龍。甚至，可能連一個願意玩命防守的球員都找不出來。”他的話語裏帶着一絲自嘲和無奈。

“我明白您的疑慮。”林凡毫不迴避這個問題，“所以，我帶來的不是空頭支票，而是具體的承諾和工具。”

他再次從公文包中取出另一份文件，這次是正式的合同框架。

“第一，一份爲期四年的完全保障合同，年薪將是聯盟教練的頂薪。這代表我對您歷史地位和未來工作的尊重。”

“第二，”林凡指着條款中加粗的一行字，“絕對的更衣室控制權。白紙黑字寫明，任何球員，無論他天賦多高，名氣多大，只要不服從您的戰術紀律，不執行您的防守要求，您有權直接將其按在板凳上，一場不打也可以。如果您認爲他無法改造，要求交易，管理層——包括我剛聘請的總經理RC·布福德——將無條件支持您的決定，並在最快時間內完成操作。”

“第三，我承諾，球隊未來的所有建隊操作，包括選秀、交易、自由球員簽約，首要考量標準將是防守態度和戰術執行力。進攻天賦是加分項，但防守意志是入場券。我們將圍繞您的防守體系，爲您量身打造一支您所需要的球隊。”

每說出一條，斯隆摩挲菸斗的動作就緩慢一分。這些條件，幾乎是每一位主教練夢寐以求的，尤其是在經歷了與超級巨星可能存在的摩擦和管理層的壓力之後。林凡給出的，是一個完全由他主導的籃球世界。

“我知道您懷疑快船現有的球員能否達到您的要求。”林凡最後說道，語氣無比誠懇，“但我可以向您保證，這個夏天，您不僅會擁有清理所有‘不合規格’零件的權力，您還會得到至少一塊……真正值得您用心雕琢的璞玉。”

“璞玉？”斯隆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抬起眼，銳利的目光直視林凡，“是誰？”

林凡的嘴角泛起一絲神祕的微笑，他知道，斯隆的好奇心已經被勾起來了。“很快，在選秀大會之後，您就會知道。現在，我只想問您最後一個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整個書房安靜得能聽到窗外風吹過鬆枝的沙沙聲。林凡的目光如同實質，緊緊鎖住斯隆那雙見證過無數風雨的眼睛。

“斯隆教練，您是否願意接受這份也許是您教練生涯中，最具挑戰性，但也可能是最純粹、最能體現您籃球哲學的一次機會？我不是請您來適應一支球隊，我是請您來，按照您的模樣，您的意志，徹底地、從頭到腳地，重塑一支球隊的靈魂？”

斯隆沉默了。他點燃了菸斗，深吸一口，濃郁的菸草氣息在書房瀰漫開來。他的目光掃過書架上那些記載着他半生心血的筆記，掠過牆上那些與弟子們並肩作戰的照片。失敗的不甘，對籃球最原始本質的堅持，以及內心深處那份從未熄滅的、對最高榮譽的渴望，在這一刻交織翻滾。

林凡沒有催促。他靜靜地等待着，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等待一位宗師的最終決斷。

時間在煙霧繚繞中緩緩流逝。終於，斯隆將菸斗從嘴邊拿開，在菸灰缸邊緣輕輕磕了磕。他抬起頭，那雙曾經讓無數球員膽寒的眼睛裏，重新燃起了久違的、如同落基山脈岩石般堅定不屈的火焰。

他看向林凡，用那標誌性的、不容置疑的低沉嗓音，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問道：

“那個璞玉，到底是誰？”

林凡知道，大局已定。他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些，但依舊保持着神祕。

“很快您就會知道。”他重複道，然後拋出了那個最終的問題，“現在，您願意接受這份挑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