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鐵索橫江

長灘體育館內瀰漫着一種與往日不同的氣氛。快船隊夏季聯賽的第四個對手，是聖安東尼奧馬刺的夏季聯賽隊。儘管場上沒有鄧肯、羅賓遜那樣的超級明星，但這支身着黑白球衣的隊伍，從熱身開始就透着一股與衆不同的氣質——嚴謹、有序、一絲不苟。他們的每一次傳球練習，每一次投籃熱身，都像是在執行某種精確的程序，帶着格雷格·波波維奇深深烙印在這支球隊靈魂深處的紀律性。

看臺上，林凡和RC·布福德並肩而坐。布福德低聲對林凡說：“馬刺的體系，哪怕是在夏季聯賽，也會給我們年輕的隊伍好好上一課。尤其是科比，這將是他檢驗學習成果的最好試金石。”

林凡目光深邃地看着場上正在熱身的科比，那個少年臉上少了些許初來時的張揚，多了幾分沉靜，但眼神深處依舊燃燒着不服輸的火焰。“挫折是成長的養分，”林凡緩緩道，“看他能否消化這頓‘馬刺套餐’。”

比賽開始的哨聲吹響，如同拉開了一場無聲戰爭的序幕。

馬刺隊第一次進攻，就展現了他們招牌式的耐心。球在外線經過數次傳導，不斷拉扯着快船隊的防守陣型。他們的核心後衛，一位名叫安東尼奧·丹尼爾斯的二年級生，身體強壯，經驗明顯比科比豐富得多。他曾在首輪被溫哥華灰熊選中，上賽季在馬刺體系下薰陶了一年，已經頗有些老球皮的沉穩。

丹尼爾斯在側翼接到傳球，面對科比的防守，他並沒有急於行動，而是沉穩地運着球，同時揮手示意隊友全部拉開，他要單打這個看起來還帶着高中生青澀的24號。

“菜鳥，歡迎來到NBA級別的對抗。”丹尼爾斯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低聲說道，試圖用言語干擾科比。

科比沒有回應，他只是全神貫注地盯着丹尼爾斯手中的球，身體重心壓得很低，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他的眼神銳利，摒棄了所有雜念，腦海中迴盪着斯隆教練反覆強調的防守原則：保持位置，干擾投籃，避免犯規。

丹尼爾斯見言語挑釁無效，開始運球逼近。他先是一個快速的體前變向，試圖調動科比的重心，但科比橫向滑步跟上，腳步清晰，沒有失位。接着，丹尼爾斯做了一個逼真的投籃假動作，肩膀和眼神的欺騙性極強。

科比的重心本能地微微上提，左腳甚至有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前探趨勢——這是他一貫賭博式防守的殘存本能！但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過去幾天錄像課上被反覆鞭屍的那些因爲撲搶而失位的畫面，如同警報般在腦海中尖鳴！他硬生生剎住了前衝的勢頭，強行將重心拉回，雙腳如同釘在地板上，牢牢站穩。他張開的長臂如同交織的蜘蛛網，最大限度地封鎖着丹尼爾斯的投籃視野和可能的突破路線。

“哦？”丹尼爾斯心中輕咦一聲，有些意外。這個菜鳥的防守定力比他預想的要強。他放棄了直接投籃的打算，改爲運球靠打，試圖利用自己更成熟的力量和體重，將科比推向禁區。他沉肩發力，一下，兩下……但碰撞之下，他驚訝地發現，這個看似瘦削的年輕人，核心力量異常紮實，下盤穩得像棵紮根地下的樹，他那幾下靠打，彷彿撞在了一堵柔韌而堅韌的牆上，效果甚微。

進攻時間在無聲的角力中飛快流逝，眼看24秒進攻時限將至，丹尼爾斯有些急了。他無法靠力量碾壓，也無法用假動作騙跳，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難度最高的進攻方式——強行向後漂移，頂着科比完全覆蓋上來的長臂，勉強後仰跳投出手！

球的弧線又平又急，在科比的指尖干擾下，飛行軌跡明顯變形。

“砰！”籃球重重地砸在籃筐側沿，彈飛出去。

“好防守，24號！”場邊，不止是零星的老球迷，就連一些中立的球探和記者，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呼。這次防守，沒有搶斷，沒有蓋帽，卻是一次從心理到技術、從紀律到執行的完勝！

球權轉換，快船隊進攻未果。馬刺隊捲土重來，依舊是丹尼爾斯控球推進。這一次，他顯然吸取了教訓，不再試圖一對一強喫科比，而是揮手呼叫內線隊友上前擋拆。

馬刺隊的大個子提上，試圖用厚實的身軀爲丹尼爾斯創造擺脫空間。這是一個經典的擋拆配合，也是考驗防守方溝通和執行的試金石。

就在對方掩護即將形成的瞬間，科比提前判斷出了對方的意圖，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用清晰而響亮的聲音喊道：“擠過！”

喊聲未落，他已經提前側身，預留出了足夠的空間。當馬刺隊員的掩護紮實地到來時，科比沒有硬撞，也沒有輕易放棄換防，而是像一條靈巧而堅韌的泥鰍，貼着掩護球員的身體，以一個極其迅捷和詭異的滑步，硬生生從那一絲縫隙中“擠”了過去！

這個過程快如閃電，丹尼爾斯原本指望藉助掩護獲得片刻的喘息和突破空間，但他剛繞過隊友，就驚愕地發現，那個穿着快船24號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幾乎沒有任何失位！那雙長臂依舊籠罩着他，那專注的眼神依舊鎖定着他。

“該死！他怎麼過來的？！”丹尼爾斯心中暗罵，節奏被打亂，運球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就是這瞬間的停滯，被科比敏銳地捕捉到，他閃電般探出手臂，指尖幾乎碰到了籃球！丹尼爾斯驚出一身冷汗，慌忙將球抱在懷中，進攻陷入停滯，他只能倉促地將球傳給不遠處的隊友，險些再次失誤。

連續兩個回合！面對經驗和技術都優於自己的對手，科比用他逐漸融入血液的防守紀律性，用他出色的身體條件和預判，成功地限制住了對方的進攻發動機。他沒有數據上立刻體現的華麗搶斷，但他讓丹尼爾斯——這個本應在夏季聯賽遊刃有餘的二年級控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和煩躁。他的防守像一條無形的鐵索，橫亙在對手的進攻路線上，堅韌而難以逾越。

一次死球間隙，比賽進入暫停。科比喘着粗氣走向替補席，汗水順着他的下頜線滴落。他下意識地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看向場邊那個永遠站得筆直、面色嚴峻的主教練。

傑裏·斯隆依舊站在那裏，雙手抱胸，如同亙古不變的礁石。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笑容，眼神依舊銳利。但這一次，當他的目光與科比接觸時，科比清晰地看到，斯隆那通常如同刀鋒般緊抿的嘴角，邊緣線條几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了一個極其短暫、幾乎無法被捕捉的微表情，隨即又恢復了那副冷硬的模樣。緊接着，斯隆對着科比，幅度極小、但意圖明確地，點了一下頭。

就是這一個細微到極致的嘴角牽動，和那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頷首，讓科比的心中彷彿有一股強大的電流“嗡”地一聲穿過！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心臟瞬間湧向四肢百骸！

這比他命中一記高難度後仰跳投，比他完成一次驚天動地的隔人暴扣，更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振奮和巨大的成就感！這是一種來自最嚴苛導師的、沉默卻重若千鈞的認可！是對他放棄個人表演式的賭博防守，選擇融入體系、遵循“正確”籃球方式的最高褒獎！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汗水與拼搏氣息的空氣，感覺之前訓練中的所有掙扎，錄像課上的所有煎熬，比賽中的所有憋悶，在這一刻，全都值得了。原來，防守，這種看似枯燥、無法直接帶來掌聲和頭條的工作，當它被做到極致，當它成爲幫助球隊獲勝的基石時，所帶來的滿足感和榮耀，是如此的真實而強烈。

他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眼神變得更加堅定。鐵索已然橫江，而他科比·布萊恩特正是鑄就這鐵索的一員。這場試煉遠未結束，但他已經找到了正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