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賽前的使命

印第安納步行者隊，這支以鋼鐵意志和精準射擊聞名的東部勁旅，駕臨了洛杉磯斯臺普斯中心。他們的核心，是聯盟歷史上最致命、最堅韌的無球射手之一——雷吉·米勒。他那清瘦的身軀裏彷彿蘊藏着永不枯竭的能量，可以在四十八分鐘內進行着永無止境的折返跑。他對防守的閱讀，他藉助隊友厚實掩護的刁鑽角度，以及那接球后幾乎無需調整、閃電般出手的致命一擊，構成了聯盟所有外線防守者揮之不去的噩夢。僅僅是賽前熱身時，米勒那標誌性的、帶着一絲冷峻自信的表情，就足以讓對手感到無形的壓力。

快船隊的賽前更衣室，與往常相比，氣氛顯得格外凝重。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鎮痛噴霧氣味、皮革球鞋的味道，以及一種更深沉的、大戰將至的肅殺感。球員們大多沉默地做着準備，拉伸肌肉，纏繞繃帶，或者閉目養神，沒有人高聲談笑。牆壁上，那嶄新的、象徵着破浪前行的快船隊徽，在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澤，彷彿也在注視着即將到來的考驗。

傑裏·斯隆教練站在那塊巨大的戰術板前，雙臂抱胸，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的目光如同經過打磨的燧石，銳利而冰冷，緩緩掃過麾下每一名球員的臉，最終，如同探照燈鎖定目標一般，牢牢地定格在坐在角落長凳上的布魯斯·鮑文身上。

“布魯斯。”

斯隆的聲音並不高亢，甚至帶着他慣有的沙啞，但這兩個字一出口，就像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了一塊巨石。更衣室內所有細微的聲響——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護具扣上的輕響、甚至略顯粗重的呼吸聲——都在這一刻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投向了斯隆，繼而順着他的視線，聚焦在鮑文身上。

鮑文抬起頭，他的表情依舊是那副近乎刻板的平靜，彷彿外界的一切喧囂都無法穿透他內心的壁壘。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斯隆，等待着指令。

斯隆沒有立刻說話，他轉過身，拿起一支紅色的記號筆。筆尖在光滑的白板上劃過，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他在印第安納步行者隊的戰術符號旁，用力地、反覆地圈出了一個名字——REGGE MILLER。那個紅色的圓圈，如同一個靶心，又像一道無法掙脫的枷鎖。

“今晚，”斯隆放下筆，重新面對鮑文，也面對全體隊員，他的每一個字都像錘擊般砸在寂靜的空氣裏，“你的任務，只有一個。”

他停頓了一下，讓這句話的力量充分沉澱。

“忘掉籃板。忘掉協防。甚至忘掉你站在進攻端時，應該待在底角還是四十五度角。”

他的話語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對性，剝離了籃球運動中所有複雜的元素，只剩下最核心、最赤裸的對決。

“你的任務，就是跟着他。”斯隆的手指，精準地戳在那個紅色的圓圈上，彷彿能隔着白板感受到米勒躍動的心臟，“從他踏進球場開始熱身，從他站在底線準備發球啓動進攻開始，到他藉助第一個掩護，第二個掩護，第三個掩護……穿過油漆區，繞到弱側，再折返強側……直到他最終退回半場進行防守。我要你，像他的影子一樣，不——”

斯隆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鮑文身上，語氣變得更加森冷而具體：“我要你像他呼出的空氣，時刻纏繞在他的脖子上。我要讓他每一次呼吸，肺部都能感受到你帶來的壓力；我要讓他每一次抬手準備接球，視野的餘光裏都能看到你的指尖在晃動；我要讓他每一次藉助掩護擺脫，身體都能感受到你如影隨形的碰撞。”

更衣室裏落針可聞，只有斯隆那低沉而充滿力量的聲音在迴盪。球員們彷彿能透過這番話語，看到比賽中鮑文與米勒那無聲卻慘烈的纏鬥景象。

“我不在乎你今晚的技術統計上是0分、0籃板、0助攻。”斯隆繼續說道，他的聲音裏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甚至不在乎你會因爲貼得太近、動作太大而賠上幾次犯規。我只要你，耗盡他的每一分體力，干擾他的每一次接球節奏，破壞他的每一次投籃準備。我要你讓他打完這場比賽的感覺，比打完一個背靠背的系列賽還要疲憊。我要你成爲他今晚，以及未來每一次想到洛杉磯快船時，第一個出現在腦海裏、並且感到厭煩和頭疼的名字！”

斯隆的目光死死鎖定鮑文：“你，明白了嗎？”

布魯斯·鮑文靜靜地聽着，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的波瀾。但在那看似平靜的湖面之下，彷彿有岩漿在湧動。他那雙平時顯得有些低調的眼睛裏，此刻清晰地燃起了兩簇冰冷的火焰，那是一種被賦予了絕對使命後迸發出的、近乎狂熱的專注和決心。他不需要理解複雜的戰術變化，不需要考慮進攻端的得失，他只需要去做一件事——撕咬，無止境地撕咬。

他迎着斯隆的目光，沒有任何猶豫，用他那特有的、平穩而堅定的聲音，清晰地回答：

“明白，教練。”

這兩個字，簡短，有力，像一顆被推入槍膛的子彈，充滿了即將爆發的能量。這不是接受了一項任務，更像是接下了一道不容失敗的軍令狀。一場屬於防守者的、無聲的戰爭，即將在斯臺普斯的燈光下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