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靜心探祕與琉璃殺機 （1/2）

姬無夜離京的煙塵尚未散盡，唐笑笑已站在了宮門前。望着那巍峨肅穆的硃紅宮牆，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忐忑與依賴都壓回心底。從現在起，京城這個看不見硝煙的戰場，需要她獨自周旋了。

以“感念端妃娘娘昔日照拂”爲由遞牌子，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或許是端妃早有交代，或許是康王那邊尚未反應過來，她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盤問，便被引路的內侍帶向了那座以“靜”爲名的宮苑。

靜心苑位置偏僻，陳設清簡，與德妃生前所居宮殿的富麗堂皇形成鮮明對比。院中古木參天，顯得幽深寂靜，唯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更添幾分寂寥。

通傳之後，唐笑笑被引入正殿。端妃斜倚在窗邊的軟榻上，身上蓋着薄毯，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眉眼間帶着化不開的愁鬱與病氣，整個人如同即將燃盡的燭火，脆弱得彷彿一碰即碎。她比唐笑笑想象中還要憔悴，還要……了無生氣。

“臣婦唐氏，給端妃娘娘請安。”唐笑笑依禮參拜，姿態放得極低。

端妃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聲音微弱：“唐令人……不必多禮。難得你……還記得本宮這病癆子。”她咳嗽了兩聲，揮退了殿內侍立的宮女，“都下去吧，本宮與唐令人說幾句體己話。”

宮女們無聲退下，殿內只剩下兩人。

空氣瞬間變得有些凝滯。

“娘娘鳳體違和，臣婦憂心不已。”唐笑笑斟酌着開口，目光卻迅速而不留痕跡地掃過殿內陳設。這裏與其說是寢殿，不如說更像一個陳列館，靠牆的多寶格上，案几上，甚至窗臺上，都擺放着各式各樣、材質各異的燈盞，銅的、玉的、琉璃的、絹紗的……琳琅滿目，彷彿進入了燈的國度。它們靜靜地矗立着，像一雙雙沉默的眼睛。

端妃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枯槁的臉上竟泛起一絲奇異的光彩，她指着多寶格最上層一盞通體碧綠、雕刻着繁複纏枝蓮紋的琉璃宮燈，聲音帶着一絲追憶和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那盞……是前朝貴妃的心愛之物，流落民間多年，本宮……費盡心思才尋得。”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着，似乎想指向更具體的方位，但最終無力地垂下，話鋒一轉，變得急促而低沉：“唐令人，時間不多……你既來了，便是信了那封信。那東西……在本宮的燈庫裏，那盞最大的、破損的‘九蓮寶珠燈’燈座夾層裏……快去……”

她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一陣略顯嘈雜的腳步聲和一個尖細的嗓音：“康王妃到！聽聞端妃娘娘身子不適，特來探望！”

康王妃？！她怎麼來了？！來得如此之快！

端妃臉色驟變，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猛地抓住唐笑笑的手，用盡最後力氣低語：“小心……燈油……有毒……”隨即鬆開手，劇烈地咳嗽起來，彷彿要將心肺都咳出來。

唐笑笑心念電轉，康王妃此時到來，絕非巧合！是來監視？還是來……滅口？

她立刻起身，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擔憂與惶恐：“娘娘您保重鳳體！臣婦這就去喚太醫！”說着，她不等端妃回應，也不等康王妃進殿，迅速朝着殿外侍立的、姬無夜早已安排好的那個接應宮女使了個眼色，用口型無聲地說出“燈庫”二字，隨即自己則迎向殿門，正好與踏入殿內的康王妃撞個正着。

康王妃年約三十許，打扮得雍容華貴，眉梢眼角卻帶着一絲刻薄與精明。她看到唐笑笑，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訝和審視：“喲，唐令人也在？真是巧了。”

“見過康王妃。”唐笑笑屈膝行禮，語氣急促，“端妃娘娘方纔咳得厲害，臣婦正要去請太醫！”

康王妃目光掃過榻上氣息奄奄的端妃，嘴角幾不可察地撇了一下，隨即換上關切的表情：“是嗎？那可得快些！你們還愣着幹甚麼，還不快去請太醫！”她指揮着自己的侍女，看似關心，實則擋住了唐笑笑出去的路，也變相地將她“留”在了殿內。

唐笑笑心中焦急，卻不敢表露，只能耐着性子陪在殿內，與康王妃虛與委蛇，目光卻不時瞟向殿外，心中祈禱那名接應宮女能順利得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端妃的咳嗽聲漸漸微弱下去，眼神也開始渙散。康王妃坐在一旁，喝着茶，說着不痛不癢的安慰話，眼神卻像毒蛇一樣，時不時掃過端妃和唐笑笑。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名接應宮女低着頭，端着一碗剛煎好的湯藥走了進來：“娘娘，藥煎好了。”

在遞送藥碗的瞬間，宮女的手指極快地在碗沿下某處敲擊了三下——這是得手的暗號！

唐笑笑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就在這時，榻上的端妃忽然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手臂無力地垂落，眼睛緩緩閉上，再無生息。

“娘娘？端妃娘娘？”康王妃假意喚了兩聲，探了探鼻息，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卻又故作悲傷的表情，“端妃妹妹……薨了！”

殿內頓時一片忙亂，宮女太監們跪倒哭泣。

唐笑笑隨着衆人跪下，低下頭，掩去眼中複雜的情緒。端妃這盞“宮燈”，最終還是熄滅了。她用生命傳遞了最後的信息，也換來了暫時的安全——康王妃見她已死，注意力便不再集中於她身上。

趁着混亂，唐笑笑與那名接應宮女悄然退出靜心苑。直到走出很遠，確認無人跟蹤，宮女纔將小心翼翼藏在袖中的一個以油布緊密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硬物交給唐笑笑。

回到王府密室，唐笑笑迫不及待地打開油布。

裏面並非她預想的書信或賬本，而是一面巴掌大小、邊緣有些磕碰的 琉璃鏡！鏡面光滑，但鏡背卻並非尋常的花紋，而是用極其細微的刻痕，銘刻着一幅抽象的海圖以及一些她看不懂的、類似西洋文字的符號！海圖上，有幾個地點被用極細的針點標記出來，其中一個，赫然就在呂宋附近！旁邊還刻着一行蠅頭小字，仍是那種特殊暗語與數字的結合。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摺疊的、質地特殊的薄如蟬翼的絲絹，上面用同樣的暗語和數字，記錄着幾段簡短的信息。唐笑笑快速瀏覽，結合之前破譯賬冊的經驗，她勉強辨認出幾個關鍵詞：“紅毛船”、“火器”、“香料羣島”、“定期”、“份額”……

這面琉璃鏡和絲絹，就是端妃留下的“故人遺留之物”！它們指向的，是康王與“紅毛夷”在海外具體的交易地點、貨物（極可能是軍火）以及……分贓模式？！

這簡直是捅破天的鐵證！

然而，沒等唐笑笑從獲得關鍵證據的激動中平復，周管事就面色凝重地匆匆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