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冰層下的裂痕 （1/2）

升職的興奮與私人聚會帶來的寒意交織，在沈清歡心底沉澱成一種更加審慎的清醒。她將那份關於趙凱的調查報告鎖進了辦公室最底層的抽屜，如同封存一件危險的武器。她知道它的存在，但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示人。

“芯辰”B輪領投方——海外產業資本“諾亞資本”亞太區負責人的到訪，是沈清歡面臨的下一場硬仗。這位名叫安德森·陳的負責人，四十多歲，擁有麻省理工和哈佛的雙料背景，作風嚴謹到近乎苛刻，對細節的追問能讓最老練的創業者頭皮發麻。

沈清歡提前一週就進入了戰備狀態。她帶領團隊將“芯辰”所有的技術文檔、財務數據、市場分析、團隊背景，乃至雲端方案的每一個技術參數和商業推演，都整理成中英文雙語版本，反覆覈對，確保邏輯無懈可擊。她甚至還預演了安德森可能提出的各種刁鑽問題，從最底層的算法原理到最宏觀的行業競爭格局。

會面安排在顧氏總部頂層的國際會議室。安德森準時出現，身材高大，西裝筆挺，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鷹。陪同他的還有一位資深法務和一位技術專家。

顧沉舟親自出席，但開場後便將主導權交給了沈清歡。“沈總是‘芯辰’項目最深入的參與者，由她爲您詳細介紹。”

壓力瞬間加深。沈清歡迎着安德森審視的目光，從容不迫地開始了演示。她使用流利的英語，邏輯清晰，數據紮實，將“芯辰”的技術優勢、市場定位、尤其是剛剛啓動的雲端創新方案，講解得深入淺出。面對安德森團隊連珠炮似的提問，她應答如流，偶爾遇到極其專業的技術細節，她會示意“芯辰”遠程接入的技術專家補充，自己則從商業邏輯和用戶體驗角度進行闡釋，配合默契。

會議從上午持續到下午，中間只短暫休息了一次。安德森的問題越來越深入，也越來越尖銳，甚至幾次質疑“芯辰”對基層醫療市場的樂觀估計是否過於理想化。

沈清歡沒有爭辯，而是調出了團隊最新調研的、關於某省份基層醫療機構影像設備升級專項資金使用效率的報告，以及“芯辰”與B雲服務商合作後測算出的、針對不同層級醫院的服務成本下降曲線。

“安德森先生，理想化與基於數據的推測之間的區別，在於後者有現實的路徑和不斷驗證的反饋。我們正在做的，就是鋪設這條路徑，並建立快速的反饋閉環。”她的聲音平穩而自信。

安德森看着屏幕上那些詳實的數據和清晰的圖表，沉默了片刻，緊蹙的眉頭略微舒展。他轉向顧沉舟，難得地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顧，你的這位沈總，很厲害。她讓我想起了我年輕時在波士頓第一次路演的樣子，準備充分，無所畏懼。”

顧沉舟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她一直如此。”

【目標顧沉舟情緒波動檢測：讚賞值+30，滿意值+20。當前興趣度：60%！】

【簡易情緒分析：對宿主在國際化專業場合展現出的卓越能力、充分準備及沉穩氣度感到高度滿意與讚賞，其表現超出預期，進一步鞏固了其作爲“得力干將”與“有價值資產”的定位。】

會議結束時，安德森主動與沈清歡交換了名片，並表示期待後續更深度的交流。這幾乎是一個明確的積極信號。

送走安德森一行，沈清歡回到辦公室，感覺像是打了一場高強度的戰役，身心俱疲，但精神卻異常亢奮。她知道，自己又闖過了一關。

然而，沒等她喘息，新的挑戰接踵而至。

雲端試點醫院的推進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其中一家選定的地市級醫院，在簽署最終協議的前夕突然反悔，院長態度曖昧，只推說“需要再上會研究”。李銘那邊反饋，似乎有另一家競爭性的AI醫療公司接觸了該醫院，開出了更優厚的條件。

沈清歡立刻警覺。這家競爭對手並非行業巨頭，但其背後隱約有“盛通集團”的影子。而“盛通”，正是上次私人聚會上，她偶然聽到與趙凱有牽連的那個名字。

趙凱的反擊，開始了。而且，不再是下三濫的謠言和舉報，而是直接切入商業競爭，精準打擊她負責的項目要害。

沈清歡沒有慌亂。她一邊讓李銘團隊繼續與其他幾家試點醫院保持緊密溝通，確保不出紕漏；一邊親自調閱那家反悔醫院的詳細資料，包括院長背景、醫院近年採購記錄、乃至當地醫療系統的派系關係。同時，她通過周組長的關係，嘗試接觸該醫院上級主管單位的一位負責人，瞭解突然生變的真實原因。

調查需要時間，而時間恰恰是“芯辰”雲端方案最緊缺的。試點推遲，會影響後續的規模化推廣計劃，也可能給即將敲定的B輪融資帶來變數。

壓力之下，沈清歡只能投入更多時間。她幾乎住在公司，三餐不定，睡眠嚴重不足。眼底的烏青用再好的遮瑕膏也掩飾不住。

這天深夜，她又一次在辦公室伏案工作，分析着那家醫院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圖，試圖找出突破口。胃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絞痛，她纔想起自己一整天只喝了幾杯咖啡。

她忍着不適，起身想去茶水間倒杯熱水，剛走到門口，一陣更強烈的眩暈襲來，眼前發黑，她下意識地扶住門框，纔沒有摔倒。

“怎麼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突兀地在安靜的走廊響起。

沈清歡驚得渾身一顫，勉強抬頭，看到顧沉舟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正皺着眉看她。他應該是剛結束另一個會議，眉宇間帶着倦色。

“沒……沒事，顧總。”沈清歡試圖站直身體，卻感覺手腳發軟，胃部的絞痛讓她額頭滲出冷汗。

顧沉舟幾步走過來，目光銳利地掃過她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的虛汗。“胃疼？”

沈清歡咬着下脣，點了點頭。

顧沉舟沒再說話，轉身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對裏面吩咐了一句：“拿我的醫藥箱過來，還有，讓樓下餐廳送一份熱粥上來，清淡的。”

他的助理很快拿着一個小巧的醫藥箱和一杯溫水過來。顧沉舟接過，走到沈清歡面前，從醫藥箱裏找出胃藥，看了看說明書，倒出兩粒，連同溫水一起遞給她。

“吃了。”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動作卻帶着一種罕見的、生硬的關切。

沈清歡接過藥和水，手指有些顫抖。溫水入喉，緩解了一絲胃部的灼燒感。藥片吞下，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顧沉舟就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走廊頂燈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他看起來比平時更加難以接近，但那雙深邃的眼眸裏，此刻卻清晰地映着她狼狽虛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