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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3章 愛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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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老爹病房前,許少卿又下意識地站了一會兒。門開着,他能聽見他爸在裏面的大嗓門兒:懷念他闊別了兩天且正在冬眠的石榴樹和香椿,以及如果還沒給許少卿解決婚姻問題他就不敢死,因爲他的老婆李月琴在天上等着收拾他。

許少卿在門口咬了半天的嘴脣,嘆了口氣,走進去。

“爸。”他叫了人,又跟保姆紅姐點了點頭打招呼,坐在老頭牀邊的凳子上。

老爹看他:“你怎麼來了?今兒倒有空。今天不該上班嗎?姜潛說你過來,我還挺驚訝。”

“是要上班。抽空過來看一眼,”許少卿順勢看了眼手錶,給自己鋪後路,“馬上就得走。”

“哦?你還能主動抽空來看我。”老頭狐疑地看着他,坐得直了點,把腿曲着來回亂晃,像個孩子。

許少卿笑了笑:“我這工作就是忙,但有空就會來的。”

老頭嘴裏嘖了一聲,但面色是好的。

紅姐走過來輕拍了拍許少卿的肩膀,又埋怨老頭:“人不在你就一個勁兒唸叨,人來了你又不好好說話。”

“咳咳!”

老頭用咳嗽打斷保姆沒眼色的多嘴行爲,又馬上說到人生重心上去:“前兩天給你介紹的我那個老同學的女兒,你覺得怎麼樣?”

許少卿神色自然:“挺好的。聊了會兒。”

“哦?”

老頭來了興致,他蹭到牀邊坐着,抓起水杯轉圈兒晃了晃裏面的茶底兒,說:“你倆聊上了?都聊甚麼了?”

“她說她在樂團工作。吹長笛。然後她問我知不知道樂團裏哪個是長笛。”許少卿提起小桌上的水壺給老爹杯子裏續上水,“我說我不知道。她說下次請我去看她的演出。”

“呵。好。”老頭點點頭,欣慰似的抿了口溫熱的茶。

他嚥下那茶水,舒心地吐了口氣,又說道:“女孩邀請你,就是想進一步接觸。你可別傻愣愣光等人來請你去,男人要自己主動點。”

許少卿點頭:“我自己買票去看。”

“不是這個意思,”老爹眼神裏有點恨鐵不成鋼,“人家既然說了要請你去看她的演出,你就應該在那之前,先主動請人家做點甚麼別的……先展示自己。懂吧?”

許少卿想了想,說:“可我甚麼都不會,沒有可展示的。”

“榆木腦袋!”老爹罵了一句,“那就提前做點看音樂會的準備。這個會吧?”

許:“看音樂會還需要做準備嗎?”

老爹捂着胸口,苦口婆心:“廢話!樂團不就是烏泱一個臺上全是人那種嗎?你至少要提前知道長笛是哪個,在樂團裏坐甚麼位置,出甚麼動靜吧?到時候人家女孩問你‘我今天怎麼樣’,你說‘對不起我就沒看見你坐哪兒’?”

許少卿撓了下臉:“好。我知道了。”

老爹絮叨:“覺得還算聊得來,就要上點心啊你。到時候你別張嘴閉嘴我這也不會,那也不懂,甚麼也不知道我只會掙錢。人家藝術家可是很重視靈魂交流的,別讓人覺得你外表漂亮結果精神空虛,也沒個特長愛好,跟個暴發戶似的……”

保姆紅姐立刻替許少卿說話:“老爺子,我們許總是名副其實的‘高富帥’,怎麼讓你貶這樣了?您老倒是有特長有愛好,養花養草寫字畫畫,人家小姑娘要你嗎。”

老爹給保姆噎到,瞪了她一眼:“我年輕時候很受歡迎的你看不出來?這少言寡語的榆木腦袋是一點老子的水平也沒遺傳到……”

許少卿不說話,只是微笑着給老爹續水。

快,多喝水,上廁所去的時候我好順便告辭。

這時候姜潛走進來了,仍然是白大褂的醫生裝扮。他跟舅舅和紅姐打了招呼,轉頭看許少卿。眼睛在他耳畔停留了幾秒。

許少卿覺得不妙,騰地一下站起來說:“我得走了。”

“這麼快?你不剛來嗎?”姜潛說,“正好我午休,一會兒一起去食堂喫點?反正你回去也要喫。”

“不吃了,我有點急事。”許少卿馬上回答。

姜潛說哦,但是眼睛仍在他耳後肉色的創可貼上停留,又神色如常地說:“那行,你忙吧。”

許少卿就側身從他身邊走過,快步離開了病房。但他聽到走廊裏不止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後面有人跟了上來。於是他回頭,說:“哥。有事兒?”

“少卿。”姜潛在他面前站住了。盯着他。

過了幾秒。

姜潛:“你跟舅舅介紹的姑娘,處得怎麼樣?”

“才見一面,能怎麼樣。”許少卿不冷不熱地調侃,“我說水乳交融你信嗎。”

姜潛臉色有點陰沉。看似調整了一下語調,又說:“那你耳朵怎麼了。受傷了?要不要我看看。”

屁。許少卿想,如果只是覺得受傷,有必要專門追出來問嗎。但他也只能順着回答:“嗯。不知道被甚麼劃破了一道,我摳了幾下,好像有點發炎,我就貼上了。”

“發炎了。”姜潛靠近一步,“耳周還是很危險的,給我看看。”

“……”

許少卿躲了下,笑道:“不必了吧。大醫生。”

姜潛神色變得有些擔憂,還有些惱火。但他沒說話。

許少卿摸了一下耳後的創可貼:“還是你希望是上次那個修空調給我啃的。想要再捉姦一次?”

姜潛臉色微變:“……上次的事別提了。是我不對。”

“我看你覺得你對得很。”

看到許少卿逐漸冷漠的眼神,姜潛意識到自己又觸到弟弟敏感的逆鱗了。於是只能讓步,說:“我沒那個意思。”

他後退一步,似乎還是在審視着許少卿。不過很快他就笑着把手插進白大褂的衣兜裏,輕鬆地說:“那你自己回去用鹽水擦一擦,上點藥膏別感染了。”

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走回病房。

許少卿走的時候沒有坐電梯,而是慢慢地走樓梯下去。

姜潛比全家所有人都更多疑。姜潛是他們家知情者中唯一一個在不信和寧願相信中維持微妙平衡的人。他的存在讓如履薄冰的許少卿腳下的冰層又薄了三分之二。

因爲他是醫生。雖然不是那些心理醫生,但敏銳度依然在線。

醫生,其實他們大都瞭解同性戀到底是不是病。但卻依然會爲“主動尋求治療”的“同性戀患者”提供“治療”。

因爲即使是對照組中服用安慰劑的患者,也比直接等死強。醫生有義務得給那些大自然挑中的倒黴蛋一點安慰劑。

結果就是,提供解決手段的是醫生,最不相信預後結果的也是醫生。不信卻要去做,然後還真有些人“治好了”。醫患協同合作表現了甚麼叫做和和美美。

兩邊一人扯着一隻蒼蠅翅膀,喊了聲:“飛”!然後握手,達成了蒼蠅的耳朵在翅膀上的共識。

許少卿再次摸了一把那個創可貼。那種近乎被揭穿的心有餘悸,喚醒了他熟悉又沉重的恐懼情緒,如浸透了涼水的羽絨服一樣壓在他的身上。想做……他拖着這身溼沉的衣服,走進一個洗手間隔間,鎖上門。這裏看着不怎麼幹淨,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似乎一秒都等不了,拉開褲鏈,握住已經開始勃起的東西。有種感覺非要衝出來不可,可是過程卻又枯燥到他提不起興致。這種性慾高峰加情緒低谷的被迫持平狀態讓他要瘋掉了。他皺緊眉毛很努力地在弄。

弄了一會兒,他懊惱地停下來。想了想,掏出手機,猶豫了一下,又取出藍牙耳機帶上了。然後他調出一段錄音按了播放。

“寶貝兒,你知道我是第一次吧……啊?”

“當然,當然知道的……”

許少卿聽到那個聲音,身體一陣興奮。他開始繼續擼動。他自動規避掉自己的聲音頻率,只解析接收另一個深沉有節律的呼吸聲,以及偶爾說出的少量幾個字裏抑制不住的顫抖的情慾。

他聽到的錄音是這樣的。

喘息,喘息。

“沒有……”

喘息。喘息。

“想怎樣……你說了算……”

喘息。

“嗯……”

喘息。喘息。

喘息。喘息。喘息。

“要……射了……”

許少卿用拳頭頂着牆壁,忍住聲音,繃緊身體,衝刺着跟那個舒服的聲音一起發泄出來。

……

結束後,他撕下幾節紙擦擦乾淨,整理好衣服,若無其事地走出去,洗手,烘乾。然後走到直梯前,按了下行。

從上電梯開始,許少卿就開始想小朵的事兒了。他有這裏管護工的一個頭頭的電話,他想着要不要給那人打電話,問問他知不知道這裏常住的小病號都有哪些……

他到一層下了電梯,就掏出手機,想要去門口打電話。卻突然看見熟悉的身影。

周小芸手裏端着飯盒,看上去剛打完午飯回來。

……操。這就巧了不是。

許少卿爲這種不費工夫的巧合而大喜,不動聲色地遠遠尾隨着。中午喫飯遛彎的病號和家屬都不少,他不算顯眼。可是等周小芸走進安靜的樓梯間,許少卿就放小心了些。能走樓梯上去,說明她住的樓層並不高。於是他不急於跟隨,而是從樓梯縫隙看她走了幾樓,準備稍後再自己上去。

周小芸的腳步聲和身影在三樓消失了。

許少卿也迅速到了三樓。走出樓梯間,病房有兩個方向。一邊寫着“腎臟內科(1)”,是一條長長的住院走廊。另一邊短小明淨些,寫着“透析室”。

他打算先從短的這一邊找起。

這家醫院的透析室和普通病房不同,沒有通道,只是一個長方形大開間,裏面排着幾張牀。每個牀頭有一個長得像智能機器人一樣的透析儀器正在工作。病房和走廊間的牆壁也不是牆磚,而是一塊大玻璃,從外面可以清楚看到透析室裏的情況。

許少卿大意了,就那麼大大咧咧地走過去,可沒想到第一間就看見周小芸的臉,嚇得他趕緊背靠着玻璃旁邊的牆壁躲了起來。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側面偷瞄。

周小芸已經背對着玻璃,把飯盒在小桌上擺開,開飯盒拿筷子甚麼的,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回頭。於是許少卿又挪動了點身體,懷着一種難以言說的心情看向病牀上的人。

是個小姑娘。

看上去已經有八九歲了。比安鯉桌上的照片裏大不少,臉尖削憔悴不少,但一看就是同一個人。

他情不自禁把手按在玻璃上,扒緊了往裏看。

小姑娘左胳膊上有根管子連着儀器,而右手正拿着筆,在小桌板上寫畫着甚麼。她垂着眼睛的樣子更突出了鼻尖和嘴巴,簡直和她爸爸不能再像了。

透析室門開着,許少卿能聽到好幾臺儀器一起工作時的嗡嗡聲。那種嗡嗡聲像是一種記憶召喚術,讓許少卿腦子裏此時浮現出小鯉魚第一次在牀上被他弄得死去活來時痛哭失聲的樣子。

……這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十分不妙。

極度不妙。

你以爲你拿捏了他的軟肋所以可以爲所欲爲,其實你卻根本不瞭解他。

一個骨子裏那麼倔的直男,卻願意跪着把同性戀的性器含進嘴裏去。一個你不滿意他就肯退錢的人,卻又肯爲了錢被你幹到失禁。

這件事一直就矛盾得離譜。

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傻逼驢在轉圈圈,磨的是甚麼都他媽不知道。

許少卿過於強烈的凝視似乎引起了牀上小女孩的第六感。她不再寫寫畫畫,抬起頭,有點疑惑地盯着玻璃外面那個正在惡狠狠地看着她的叔叔。

許少卿控制不了他自己的眼神,因爲他以爲這孩子低頭的樣子就很像了,結果抬頭看過來那個無辜的神態,簡直和她老子如出一轍,讓他簡直想衝進去揍她一頓,讓她爲許少卿被矇在鼓裏的後知後覺做替罪羊。

對視了一會兒,小女孩似乎有些膽怯了。她低頭翻了一頁,又迅速寫了幾筆,就把本子擋在臉前,只露出一對眼睛看着許少卿。

許少卿開始只是覺得她害怕了,竟有些欺凌弱小的痛快感。但仔細看過去,本子上畫着一張簡易的呲牙笑着的大嘴,和微信表情裏的大笑差不多。大嘴佔據了小朵被擋住的下半張臉,拼貼在一起,十分可笑。

“……”

笑臉下面還有四個字:別怕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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