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見日軍 (1/2)
竈膛裏的火苗漸漸低矮下去,舔着冰冷的鍋底,發出苟延殘喘的“噼啪”聲。廚房裏瀰漫的油煙和菜餚香氣還未散盡,卻已透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死寂。何大清癱坐在竈臺旁冰冷的矮凳上,後背的破棉襖被冷汗浸透,緊緊貼在嶙峋的脊骨上,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他雙手撐在膝蓋上,指節因爲過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依舊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每一次前廳傳來的、如同野獸咆哮般的鬨笑和杯盤碰撞的脆響,都像鞭子一樣抽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終於,那令人窒息的喧囂似乎告一段落。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廚房門口。門簾被粗暴地掀開,孫閻王那張帶着諂媚和兇戾的三角臉探了進來,油光鋥亮。
“何大清!”聲音帶着酒氣和命令,“太君喫高興了!要見見你這‘御廚’!趕緊滾出來謝賞!”
“見……見太君?”何大清像被蠍子蜇了一樣猛地彈起來,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脣哆嗦着,幾乎無法成句,“孫……孫警長……我……我笨嘴拙舌的……怕衝撞了……”
“廢甚麼話!”孫閻王眼睛一瞪,兇光畢露,“太君要見你是給你臉!趕緊的!磨蹭甚麼!”他伸手就要來拽何大清的胳膊。
就在何大清驚惶欲絕、幾乎要癱軟下去時,一個平靜的聲音在角落響起:“爹,我扶您去。”
何雨昂從竈臺後的陰影裏走了出來,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異常沉靜。他走到何大清身邊,伸手扶住了父親顫抖的手臂。
何大清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下意識地攥緊了兒子的胳膊,但隨即又猛地搖頭,眼神裏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和抗拒:“不!雨昂!你……你留在這兒!別……別出去!” 軍營這龍潭虎穴,兒子這身子骨,萬一……他不敢想下去!
“喲呵?”孫閻王的目光落在何雨昂身上,三角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和戲謔,“小病秧子膽兒不小?行啊!父子情深是吧?一塊兒去!也讓太君瞧瞧,給太君做飯的廚子,一家子都是甚麼德行!走走走!”他不由分說,推搡着何大清,又朝何雨昂努了努嘴。
何大清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佝僂着腰,被兒子半攙半扶着,像押赴刑場的囚犯,一步一頓地挪出了瀰漫着油煙和絕望的廚房,走向那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的前廳地獄。
前廳裏,暖氣開得很足,甚至有些燥熱。空氣裏混雜着濃烈的酒氣、雪茄煙味、菜餚的油膩香氣和一種屬於權力的、令人作嘔的奢靡味道。一張鋪着雪白桌布的長條桌上杯盤狼藉,殘羹冷炙堆積如山。幾個穿着筆挺黃呢軍服、敞着領口、麪皮泛着油光的日本軍官正斜倚在寬大的扶手椅裏,剔着牙,用日語高聲談笑。旁邊侍立着幾個同樣穿着軍服、但神色卑微的年輕軍官,如同背景板。
主位上,坐着一個身材矮壯、剃着青皮頭、留着仁丹胡的軍官,正是山田少佐。他臉上帶着酒後的紅光,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毒蛇打量着獵物,嘴角掛着一絲看似和煦、實則冰冷刺骨的微笑。他面前放着一小碟幾乎沒動過的精緻點心,旁邊的高腳杯裏,琥珀色的洋酒還剩下一半。
何大清被推搡到廳堂中央,燈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雙腿篩糠似的抖着,幾乎站立不住,全靠身邊兒子那看似瘦弱卻異常穩定的手臂支撐着。他低着頭,視線死死盯着自己那雙沾着油污、露着腳趾的破棉鞋,不敢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太君”一眼。汗水如同小溪,從他額角、鬢邊滾落,砸在冰冷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
“你滴,何桑?”山田少佐生硬的漢語響起,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玩味,像在逗弄籠子裏的老鼠。
“是……是……小的何……何大清……”何大清的聲音抖得不成調,帶着哭腔,腰彎得幾乎要折過去。
“喲西!”山田少佐滿意地點點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掃過桌上的一片狼藉,“你滴,手藝,大大滴好!比我們軍營的蠢豬,強太多!”他指了指旁邊侍立的一個臉色尷尬的軍官,引來一陣粗鄙的鬨笑。
“太……太君過……過獎……”何大清只覺得喉嚨發緊,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出來的。
“何桑,”山田少佐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那雙細長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容置疑的精光,“皇軍,需要你這樣滴人才!從明天起,你不用到處接散活了!就留在軍營,專門給皇軍軍官做飯!工錢……一個月,五塊大洋!”
五塊大洋!在這米珠薪桂的年月,連一個壯勞力都養不活!何大清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和屈辱!這哪裏是僱傭?分明是赤裸裸的掠奪和囚禁!天天給這些殺人不眨眼的畜生做飯?這跟蹲大獄有甚麼區別?說不定哪天……
“太君!不……不行啊!”何大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因爲極度的恐懼而尖銳變調,“小的……小的家裏還有病弱的老婆孩子……離……離不開人……求太君開恩!求……”
“八嘎!”山田少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怒意!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盤碗碟嘩啦亂跳!“給臉不要臉?!讓你給皇軍效勞,是你滴榮幸!”他站起身,踱步到跪在地上的何大清面前,穿着鋥亮皮靴的腳,幾乎踩到何大清的手指。
“要麼,留下!”山田少佐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每一個字都帶着血腥氣,“要麼……”他故意拖長了音調,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緩緩掃過站在何大清身後、一直沉默垂首的何雨昂,“……把你兒子留下!軍營醫院,正缺‘馬路大’!”
如同一聲驚雷在何大清腦中炸開!他渾身劇震,猛地抬起頭,看向山田少佐那雙毫無人性的眼睛,又驚恐地看向身邊依舊沉默的兒子。巨大的恐懼瞬間壓垮了他所有的掙扎和骨氣。
“留……留下!小的留下!給太君做飯!給太君做飯!”何大清像被抽掉了脊樑骨,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聲音嘶啞絕望,帶着徹底的崩潰,“求太君……放過我兒子……放過我兒子……”
“哼!”山田少佐冷哼一聲,臉上重新掛起那絲虛僞的“和煦”,彷彿剛纔的雷霆之怒從未發生過。他滿意地點點頭,甚至還伸手,像拍打一條馴服的狗一樣,拍了拍何大清那因恐懼而劇烈顫抖的肩膀。“喲西!識時務者爲俊傑!何桑,好好幹!每天做完飯,剩下的菜湯、骨頭渣子,可以帶回去,餵你滴老婆孩子!皇軍,大大滴仁慈!”
仁慈?用殘羹剩飯打發叫花子!何大清只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頭,又被他死死嚥了下去。他麻木地磕着頭,嘴裏只剩下機械的、帶着哭腔的“謝太君恩典……謝太君恩典……”
“行了!滾下去吧!”山田少佐不耐煩地揮揮手,如同驅趕蒼蠅。孫閻王立刻上前,粗暴地將癱軟如泥的何大清拽了起來。
何大清失魂落魄地被拖走,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何雨昂默默地跟在父親身後,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看那些日本軍官一眼,也沒有說一個字。
然而,就在他轉身、即將踏出這奢靡血腥廳堂的瞬間——
他微微側過頭,眼角的餘光如同最精準的標尺,極快、極隱蔽地掃過廳內每一個日本軍官的臉龐。山田少佐那油光泛紅的胖臉,旁邊那個笑得最放肆、領口掛着金鍊子的佐官,還有另外三個同樣腦滿腸肥、散發着濃烈酒氣和暴戾氣息的大尉……
在何雨昂那異化的感知視界裏,這些人的靈魂如同黑夜中的火炬,熊熊燃燒着貪婪、暴戾、殘忍和傲慢的火焰!每一團火焰都散發着誘人的“香氣”,刺激着他魂魄深處那冰封的惡靈本源。
飢餓感,冰冷而純粹,如同甦醒的毒蛇,在靈魂深處悄然昂首。
他的意念如同無形的刻刀,高度凝聚。一縷縷比髮絲更細、比寒冰更冷的“死氣”,如同最精密的定位標記,無聲無息地從他指尖逸散,精準無比地附着在每一個目標軍官的後頸皮膚之下,如同無形的烙印,深深埋入他們的生命本源之中。
做完這一切,何雨昂平靜地收回目光,垂下眼瞼,跟在步履蹣跚的父親身後,走出了那扇隔絕了兩個世界的厚重木門。門內是酒氣熏天的喧囂與奢靡,門外是冰冷的黑暗和絕望的沉默。
他沒有選擇立刻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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