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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半泣·柴房鼠啃嫁衣殘2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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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柴房裏最後一點微弱的光線也從門縫裏徹底消失,整個世界沉入一種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寒氣從四面八方滲透進來,無孔不入,鑽透單薄的衣衫,啃噬着皮膚,直透骨髓。

白日的喧囂、指控、哭嚎、以及那險些將她徹底淹沒的致命危機,都隨着蓮姬被拖遠的那聲絕望哭罵而暫時沉寂下去。

但這沉寂,比任何吵鬧都更加難熬。

「公主,您冷嗎?」雲鬟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小心翼翼,帶着未能完全消散的驚悸。她和碧珠緊緊依偎在冷焰身邊,試圖用自己單薄的身體爲公主抵擋一些寒意。

「還好。」冷焰的聲音平靜得出奇,彷彿白日裏那個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人不是她。她甚至微微動了動,將身上那件早已被扯得凌亂不堪、沾染了灰塵和淡淡血腥味的嫁衣外袍脫了下來,輕輕蓋在了縮在她另一邊,已經忍不住開始打哆嗦的小宮女阿月身上。

「公主!這怎麼行!您自己還傷着……」雲鬟急了,慌忙想要阻止。

「穿着也是破爛,無甚用處。」冷焰按住她的手,語氣不容置疑,「裹緊些,保存體力。」

那件曾經象徵着她屈辱和親身份、華麗卻冰冷的嫁衣,此刻更像是一塊骯髒的破布,唯一的價值或許就是能提供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保暖。蓋在阿月身上,小宮女先是嚇得一僵,隨即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是嚇的,也是凍的,或許還有一絲劫後餘生的委屈。

碧珠摸索着握住冷焰冰涼的手,觸到她手腕上那粗糙包紮的布條(是從她自己的裏衣上撕下來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公主,您的手還疼嗎?那些天殺的……怎麼下得去手……還有王爺他……」她哽住,不敢再說下去,白日裏蕭絕那冰冷審視、捏得公主下巴發青的模樣,比蓮姬的囂張更讓她感到恐懼。

「一點小傷,死不了。」冷焰抽回手,聲音裏聽不出甚麼情緒,「比起這個,想想怎麼活下去更重要。」

活下去。

這三個字像石頭一樣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柴房裏除了乾草,空無一物。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禦寒的被褥。門從外面被鎖死了,窗戶高而小,還釘着木條。守衛的腳步定時在外面響起,冷漠而規律,提醒着她們囚犯的身份。

時間在寒冷和飢餓中緩慢爬行。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兩個時辰。阿月的啜泣漸漸變成了壓抑的、因寒冷而發出的牙齒打顫聲。雲鬟和碧珠也縮成了一團,試圖靠彼此的體溫取暖,但效果微乎其微。

冷焰一直沉默地坐着,背脊挺直,靠着冰冷的牆壁,彷彿一尊感覺不到冷暖的雕像。只有那雙在黑暗中睜着的眼睛,偶爾閃過一絲極微弱的、冷寂的光,顯示着她並非真的麻木。

「窸窸窣窣——」

一陣細微的響動忽然從牆角傳來。

「甚麼聲音?」碧珠緊張地抬起頭,聲音發顫。

「好像是……老鼠……」雲鬟的聲音也帶上了恐懼,下意識地往冷焰身邊縮了縮。

那「窸窣」聲更清晰了些,還夾雜着某種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啃咬聲。

冷焰的目光倏地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那是白日裏張嬤嬤掏出「罪證」油布包的牆角。

黑暗中,視覺幾乎失效,但聽覺和嗅覺卻變得格外敏銳。她能聽到爪子撓過地面的聲音,能聞到那裏散發出的、並不新鮮的黴味和塵埃氣,還有一絲極淡的、被掩蓋了的……特殊氣味。

啃咬聲持續着,似乎有甚麼東西正在被那些黑暗中的生物撕扯。

阿月嚇得把頭埋進了膝蓋裏,瑟瑟發抖。

雲鬟和碧珠也屏住了呼吸,緊緊靠在一起。

冷焰卻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動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朝着那個方向匍匐過去。

「公主?」雲鬟驚疑地低喚。

冷焰沒有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片聲響和那片黑暗中。地面的冰冷和粗糙摩擦着她的手臂和膝蓋,但她渾然未覺。

越靠近,那啃咬聲和窸窣聲就越發清晰。甚至能隱約聽到幾隻老鼠爲了爭奪甚麼發出的短促尖吱聲。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不是因爲恐懼,而是因爲一種冰冷的、近乎本能的警覺和探究欲。白日裏,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突然出現的「罪證」和隨之而來的風暴所吸引,誰也沒有真正仔細地去查看過那個鼠洞本身。

蓮姬栽贓,蕭絕疑心,她險死還生。

但這個洞……這個看似一切風波起點的洞,究竟還有甚麼玄機?

那些老鼠,又在啃咬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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